第三九章

和宋暖暖结束聊天，柯大被李务带回民宿，宋暖暖则一个人沿着海岸散步。脑子里一直被柯大的故事搅扰，不知不觉走到了远离酒店区域的地方，一抬头，前方已经没有灯光照明，宋暖暖不得不转身打道回府。

然后她见到了林毅，他就站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

宋暖暖你怎么来了？

宋暖暖走近他问。

林毅嗯。

他简略应道。

宋暖暖来散步？

人终于走到他面前，宋暖暖又问。

林毅轻轻摇了摇头。

林毅跟你过来的。

他看着她说。

宋暖暖情难自控地一扁嘴，喉口涌上一股酸涩，也不懂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她莫名觉得自己很委屈。

宋暖暖哇好难过，你能抱我一下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委屈过头，宋暖暖说这话时有些哽咽。

昏暗的海边夜色下，林毅的脸上流露出疑惑，宋暖暖意识到自己提了个奇怪的要求，连忙道：

宋暖暖算了太暧昧了——

林毅从外套口袋抽出手，朝她做了个展开双臂的动作。

宋暖暖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的脸，难以置信地在他脸上看到一种类似于邀请的神情，令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管了。宋暖暖心道。她抵抗不了这动作。

她准确地扑进他怀里，脸恰好落在他肩头的位置，她感觉到他震了震，大概他也没想到她真的会就坡下驴地扑过来。宋暖暖双手绕着他的腰，用很大的力道把他圈紧，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他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宋暖暖忍不住挪开位置抬头看他。

宋暖暖你手呢？

她问。

林毅低下头看她，两人气息相融，隔得很近。

他眼里亮晶晶的，茫然和不自在的情绪都看得出来。宋暖暖怕他多想，打算安抚他几句，便吸了吸鼻子，正要开口说话。

背上突然来了一道力量——确切地说，应该是两道。

宋暖暖别这么虚放，用点力。

宋暖暖循循善诱道，她希望他最好是用雷霆万钧的力量抱她。

林毅你冷？

林毅终于开口说出今晚第二句话。

宋暖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宋暖暖不是身上冷，是心里空，我需要力量。

林毅短暂静止了一会儿，没动，也没说话。

林毅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他问。

说话的时候，林毅胸口微微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宋暖暖胸口——其实她以前从未和异性这样长时间的拥抱过，肢体相亲的触感让她很陌生。

她没有听进去林毅问了什么，自然也没有回答。

事实上，她还在慢慢咀嚼心里的变化，然后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她下意识地松开他，要退离这个拥抱——

背后的力量陡然收紧，以宋暖暖最初要求的，甚至超过她要求的力道。

那一刻，他们离得更近，宋暖暖恍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挖走了。

宋暖暖哇，你力气挺大。

她的语气很迷茫，很怔愣。紧接着，她刚刚还要松开的手又重新环在他腰上。

海浪的声音、海风的触感、海水的咸腥味，在这个拥抱过后，变得存在感很强。宋暖暖把头歪靠在他的肩膀上，面朝海风的方向，抽离的心脏慢慢回归，林毅的拥抱忽然变成一只温暖的小手，捂住她内心所有难以名状的不安，它们终于静了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林毅手一松，温暖骤离，宋暖暖意识到这个拥抱的时间过长，也配合地松开手，站直了身体。

她不太敢抬头看他，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宋暖暖谢谢你。

她强行大声道，

宋暖暖好兄dei。

林毅没接话。沙滩上有他的影子，他已经迈步前行。

宋暖暖跟上去。

林毅为什么难过？

林毅沉声问。

宋暖暖啊？

宋暖暖还没从那个紧致的拥抱里回过味来。

林毅你说你很难过。

林毅语气平静道，

林毅和柯锌有关吗？

宋暖暖猛地摇了摇头。

宋暖暖和柯大无关。

她果断道，

宋暖暖我就是想起一些往事。

林毅嗯？

他的疑问语气词发得很好听，让宋暖暖忍不住想和他说点什么——当然不是柯大当她面出柜的事——她整理了一下心绪，缓缓道：

宋暖暖上大学的时候，人在外地，很怕再发生高中那些事，被排挤什么的。

宋暖暖边走着边看向右侧的海，

宋暖暖后来认识了黎苒，她是我们一个系不同专业的，你知道吗，很奇怪，一开始她特别讨厌我，不知道怎么的，我俩突然就玩在一起了。过了两年吧……大概是，我记得是我们大四的时候，她告诉我，她也经历过被孤立、被排挤，甚至还有校园暴力……

其实这些话不是宋暖暖预期之内会和林毅说的话，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些，可是她就是自然而然地说了，也不打算后悔。

林毅始终安静地听着。

宋暖暖我们那时候就想，如果能在高中就认识该多好。

宋暖暖慢声道，

宋暖暖大四做就业指导，我和她本来是想合伙创业的，我拉我爸的投资就行。不过，最后她为爱情放弃了事业。

这之后，是一小段时间的沉默。眼见民宿就在前面不远处，两人的步伐都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林毅你还没有放弃，对吧？

林毅突然问。

宋暖暖嗯。

林毅你进T&Y，做项目经理，报各种学习班，拼命想参加需求评审会……

林毅在这里做了一个小停顿，

林毅就是为了以后创业？

宋暖暖嗯！

宋暖暖用力点头道。

林毅互联网创业？

林毅停步，低头看她。

宋暖暖朝他眨了眨眼。

宋暖暖我想做款APP，是什么内容和形式我还没想好，但是，我希望这款APP里能收容所有在遭遇排挤和孤立的人，男的女的，我想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孤单。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计划，陈述起来格外流畅。

林毅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像一条河，里面的情绪是流动的。

宋暖暖不自觉伸手按了按左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跳得生疼。

林毅的目光随之垂落在她手上。忽然，他笑了。

林毅走吧。

他抬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道，

林毅你身上酒气很重，早点休息。

宋暖暖有吗？

宋暖暖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她根本感觉不到。

可是确实的，她今晚一直有迷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