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二次元小说 > 杏花飘落的日子
本书标签: 二次元  乡村乡土  小说   

39

杏花飘落的日子

第二天照常到校上课,备课、上课、批改作业,都一如往常的日子。有一天,军拉开抽屉,那封装在里面的信封还安静地躺着。钱老师上课去了,军一个人,他拿起信封,久久思虑。这么多日子里,他虽然不曾打开过,可是每个没有瞌睡的晚上他都会想起,想起这封信。现在一切都刚刚好,没人打扰,他撕开了信封。信纸叠得很用心,是一个心形。展开信纸,那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

军,好久没有的消息,我好孤独。离开学校后就失了联系,你也不写信来。你肯定忘了我,忘了那四年里的一切吧!……

军念不下去了,他感觉胸口闷闷地,有一种灼烧般地刺痛。自从离开学校,这将近一百个日日夜夜,他虽然也想着李佳,可是就是没有写一封信问问。问问关于毕业分配,说说想念的话,他都没有,不是军忘记了,而是军觉得他跟李佳的距离太远了,学校里时的那些想法可能都不可能实现了。现在在自己的小山村,这一天天的,他觉得也是蛮充实的,他有点沉浸其中了,他觉得他此后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一辈子在生他养他的小山沟里教书不失为一种完满而富足的人生了,他甚至有时候想着,过两年找个村里的姑娘把婚结了,然后就像钱老师、赵校长他们一样……

……军,我知道,你是不会来我们迎水乡的,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你的打算,可是你总得说一句再见呀!即便我们俩走不到一起,至少我们还是同学呀,或许以后还有遇见的时候,你总不会绕着我走吧!?

军的眼睛有点模糊了,他努力地眯了下眼、又睁开。

“当!当!当!”这是下课铃声,军迅速折好信,装进信封,合上抽屉。钱老师就要回来了,他不想让钱老师看见。

军站起来,他准备着去上课。

农历八月以后,杨树沟的秋收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军他爹每天上午犁地,下午就收拾好架子车把地里已经干透的豆子、麦子拉到场上,等到天气晴好的日子碾。军看着他爹一个人干,也没个帮手,学校里又离不开,心里也是着急。他也就盼着到了周末尽量多帮着干点,好让他爹歇歇。

军他爹是庄子上的种粮大户,种得多、种得杂。军先前说过少种点的话,可是他爹就是闲不下来,还是老样子。这些年,他爹也是苦着变了样子了,腰腿都硬了,背也佝偻了,走起路了也是一步三晃荡,尤其是这农忙季节,就更是两不见天日的干。今年家里豆子拔了一百多个小摞子,麦子也有百十来摞,另外还有胡麻、扁豆、玉麦等等。每年都是到了九月半间才收拾完的,有时候天空都冒雪花了,他们家却还在雪地里打场哩。

这个周六,上午一下课,军就赶快回家跟他爹去拉麦摞子。豆子已经全拉到场上了,军他爹央及聋拐帮的忙。今天要拉的是两块地里的麦摞子,架子车一次也就只能装七八个摞子,这百十个麦摞子,也要拉个十来趟,差不多也要一天多时间。还是央及的聋拐在场上压麦垛子,另外还央及了六二四到地里帮忙装车,香儿也放假了,就跟着牵骡子。

杨树沟人家大多是山地,地都在半山腰上,装满粮食的车子就从山梁上往下拉。那车子便需要一个身体壮实的人在前面撑着,一个人要跟在后面,随时要爬在车子的后面压着,尤其是到了陡坡里,就全靠这个人压了,否则会把全部的冲击力压向前面的人。每当这时候,人人都会明白家家有个身强力壮的后生是多么的重要了,所以这杨树沟历来所秉持的“重男轻女”,一方面在于香火的延续,更重要的还在于这上坡下屲的力气活。

装车也是个技术活,好多时候车子总是装不平衡,有时候后面装的多了,那下坡里松活,到了上坡里就得在前面站个人;有时候前面装多了,下坡里后面就得站上两三个人才行,否则前面掌辕的人就吃力得多,即使上坡里,后面也还得站人。另外还有装偏、装斜的情况,这种车往往在转弯的时候容易翻了。这六二四小小年纪便是庄子上出了名的装车高手,他装得车,不偏不倚,刚刚好,所以每年这时候,他都成红人了,好多人家都请他帮忙。

军家的粮食都拉到场上了,接下来就是等着打了。那时候,一庄子十几户人家的粮食都在一个打谷场上碾,谁先谁后那是一家家轮着来的,得等。于是那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粮食垛子围着场边连在成圆圈,孩子们便在里面捉迷藏。偏偏这时候秋雨如期而至,一下就是一个礼拜,眼瞅着那干了的粮食又潮了,可就是不见晴天。这时节,又有李家的猪拱了张家的豆摞,杨家的黄牛撞了钱家的麦垛,于是便会在雨歇的间隙从巷道里传来叫骂声、对骂声。军奶奶怕惹事,这两天对那一圈的鸡看管也是格外的严格,大门时常是关着的。

打场又是熬人的活,七八户人家共用的麦场便是天然地捆绑在一起的,一家一家地轮流开碾,家家也都是每天里出一个壮劳力帮忙,别的人家还可以男男女女互相替换下,而军他爹便是“绑哈的娃娃好挨打”,天天价地忙。那时候,家家基本都是骡马打的石磙子,一天也碾不了多少,这一场的麦豆便也得个把月才能弄清干。那时候也有人家用“手扶子”碾的,那可好,不但快,而且一次碾得量也大,不过那时候柴油老贵,大多数人家也只是习惯着自家骡马的慢节奏。

今年军家是最后收拾完的,按照杨树沟人的习俗是要搞个“谢磙”仪式的。就是对那劳作了一个多月的“石磙”表示谢意。在杨树沟人的脑海里那石磙也算是神物,唤做“白虎”,当然这也是源于先祖的某种原始崇拜。打完场后,便要擀上长面,一根搭在磙子上,嘴里当然也要说些感激的话:

以前都是军他妈做的,如今她不在,家里也没人会了,大家也只是嘴上说说。可恰巧今天正好是中秋节,军奶奶便张罗着吃顿好的。

八月十五月儿圆,这一天杨树沟的人们都沉浸在合家欢聚的喜悦气氛里。前两天六二四家杀了猪,军也是割了四五斤,想着过八月十五了包饺子吃。这天放学后,他就早早回了,帮衬着奶奶和面、和馅。香儿今晚上也回来了,一家人准备着团团圆圆吃个饭。

大肉萝卜馅的饺子出锅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哩。香儿也是高兴得很,说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了。可是再看奶奶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吃了几个后就不再吃了,嘴里还唉声叹气的。军知道,奶奶是想兵了,兵离开家也是快四个多月了,一直没个消息。这几天晚上奶奶总说着,天冷了,这兵呀也不知道是到哪了,吃饱了没,冷不冷?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问题,军也不好接茬,一家人也都是好久没提了,可是大家心中都在想着兵。

“这兵呀,也真是,到哪里了,也不给家里写封信。”军放下筷子,看了一眼他爹说。

“就是”,香儿随口说了一句,“该不会是忘了我们吧!”

军他爹没说话,还在吃,脸色是有点阴。

军奶奶又长叹了一口,说:“我是再见不下这娃娃了!”

她的这句话一下子把家里的气氛拉到了冰点,军他爹也不吃了,筷子一放就出门去了。他是到大门台子上抽烟去了,他经常这样,一遇到难缠的事就爱蹲在大门台子上抽烟。

这兵也真是,不管怎样,也该是给家里写封信的,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原来这兵自那日离了杨树沟,先去了趟窑街,后来一路坐汽车、扒火车,历经十余天的奔波,花光了身上仅有的五十块钱,最后也是到了一个叫蛇口的地方。在那里和一帮来自五湖四海的“淘金者”蹲了几天马路牙子后,最后在一个建筑工地谋了个营生,勉强吃饱肚子。这工地上干活也算是找回了老本行,兵也是觉得不错,干得得心应手。他也是在干了一段时间后,觉得稳定了才想起给家里人写信的。军也是在八月十五后的一天收到这封信的,当他得到弟弟在蛇口落脚的消息后,也是第一时间到家里报了信。军奶奶也是高兴的流了泪,还在祖先牌位前上了香,嘴里面也是念了不知多少“阿弥陀佛”。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放下。

转眼间,这一年将尽,军在学校教书也快满一学期了,这每月二百来块钱的工资在当时也算是不错了。六二四常常感叹说:你这是“月月的大麦黄着哩”。这六二四当然还在何军人的建筑队上干哩,手艺也是进步了不少,砌砖、抹墙也成了一把好手。他爹也是跟他说了个媳妇,这娶亲的日子就定在大年三十。这六二四最近日子建筑上的活没了,也是闲在家里,每天晚上总爱到军家里来聊天。这军比六二四大个三四岁,每每六二四来家里的时候,军奶奶就总爱催军赶紧找个对象,早晚结婚,她要抱个重孙子哩。六二四也是在旁起哄,说是军可跟他不一样,总得要挑一挑,毕竟是有“铁饭碗”的人吗,要求要高一些。军总是笑笑,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军他爹也是想着军也尽快找个对象,结了婚,这家里就交给军了。可是他又是不肯开这个口,也是私底下跟军奶奶说了几次,想着让奶奶跟军说说。

可是军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李佳,那么远,不现实。可是除了李佳,他会找谁呢?先等等吧,不急。他常常这样告诉自己,这事也就这样拖着。

杨树沟的冬天来的格外早,秋叶来不及凋零,雪花就已经堆上墙头了。军他爹还有些胡麻要碾,胡麻这东西不好处理,粘粘兮兮,也是忙活了几天。刚收拾完的那天夜里吹了一夜的北风,第二天起床时军看见整个杨树沟都变成粉妆玉砌的世界了。

来到学校,校长已经喊叫着学生们打扫了校园,孩子们都想着要在雪地里嬉闹哩,可是校长不让,也都站在檐下看那还在零星飘落地雪花哩。教室里冷得很,离冬季生火还有几天,学校在这个时间上是卡得很严格的,早一天都不行。军也有点冷,在黑板上写字时,手还有点发抖,学生们那就可想而知了。课上到半节当中,学生们都冻得打哆嗦了,军便让学生们掼了一会儿脚,以前他上学的时候,钱老师就老爱这样让学生掼脚搓手的。学生一听到老师允许掼脚,便一起“咚咚咚”跺了起来,一时间教室里尘土飞扬。一分钟,只允许一分钟,军便又接着上课了。

开学至今,没有一个领导来听过军的课,学校也没有组织老师们给军把把关。好几次,军都跟王主任说,跟校长说,让他们来听听他的课,好跟他指导指导,可是这些人总是不来,还说,“听啥哩,我们都是满堂灌,都是老把式,你军可是上过‘圆线’的,有哈数。咱你就上吧,再听啥哩,不听!”军也就只好按学校里老师说的,按部就班的上,幸亏有实习的经验,也就跟着感觉走。五年级这一帮学生以前是“毡匠”代的,学生们全部是方言读课文,还有点唱腔。军从一开始就注重纠正学生们的发音,从汉语拼音讲起,强调阴阳上去的四个声调。可是半个多学期过去了,学生们的普通话水平还是很低,他们只是在读课文是说,平时回答问题还是杨树沟的方言土语。军也是没办法,一学校的学生都这样,其它那些老师一辈子没说过普通话,那里还能要求学生呢。

学校的设备也是简陋得很,学校外面有片空地,兼当操场和村民的打谷场,一入秋,到处都是麦垛子,学生们的体育课就只能在教室里上了。其实平时的体育课也只是由老师带着跑跑步,然后做做操,大多时候就是学生们玩“老鹰捉小鸡”,跳绳,男同学则是酷爱滚铁环。至于什么篮球、足球、拍球学生们是连见都没见过,也分不清,一律喊作“毛蛋”。当时学校里是有一个“毛蛋”的,可那家伙脱了一身皮,也只有王主任偶尔在校园里拍拍,学生们是摸也不能摸的。这王主任上高中的时候是学校篮球队的,打得一手好球,尤其那“三大步”上得很规范,毕业后,篮球队也解散了,王主任是队长,把个这篮球也就抱回家了。这两年村上、乡上也组织过几次篮球比赛,王主任的“毛蛋”也才有了用武之地,可他很少打,因为学校里也没个篮球架子。想打的时候,也只是在地上拍拍,运运球。

军也上体育课,上啥呢?也只能是让学生自由活动了。好在当时学生们几乎都有自己的铁环,一上体育课,男同学滚铁环,女同学则是打沙包了。有的时候,也不上,就让孩子们在院子里蹲成一溜,每人拿个“抹字棒”写字。从第一课一直往后写,学生一边写一往后退,那时节,这种场面在校园里是司空见惯的。

再说那娘娘保的保儿也两岁多了,也是一天到晚在巷道里跑。因为和军家仅一墙之隔,便常常跑到军家里玩。军的奶奶也是常打开自己那个百宝箱,把里面的什么“洋糖”“葵花”“点心”等等拿给这娃娃吃,时间久了,这保儿也是吃顺嘴了,一离了他妈的视线就爱往军家溜。娘娘保的奶奶就跟在后面使劲追,这娘娘保的奶奶是小脚,又是上了岁数的人,那里跟得上。有一天,军中午回家吃饭,恰巧碰上保儿来家里了。这军也是可怜、心疼这个没爹的娃,顺嘴问了句:“你叫我啥?”那保儿虽说也常看见过军,可是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那保儿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看了看军奶奶,又看了看军,竟“哇”得一声哭了。这下可把个军弄得不好意思了,他奶奶也是在一旁责怪,并把保儿揽到了自己怀里。一手拍着,一面还絮絮的说着:“谁惹我的保儿了……”、“这要是我的重孙子不是更好吗……”说着还瞅了军一眼,说:“军呀,你啥时候也让你奶奶报上个重孙子呀!?”

这保儿也怪,军奶奶一抱到怀里就不哭了,还拿眼偷偷看军。

“保儿!保儿!”,门外传来女人叫娃的声音,军掀开门帘一看,原来是汪秀。她是来找保儿的,这保儿也是听到她妈的叫声从奶奶的怀里挣脱跑出来的。此时见了她妈,又想起刚流的眼泪,竟又跟他妈诉起苦来,也是抽噎了两下。汪秀也是顺势抱起了娃娃,这汪秀对这个保儿自是十分的呵护,看得十分金贵。此时看到娃娃有点委屈也是可怜得不得了,一个劲地拿手拍娃娃的背。这保儿也还是偷偷拿眼瞅军,意思好像就是说,这个人惹得他。再说这军当年闹洞房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消除呢,他还时不常地想起那天的情景,常常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尤其是娘娘保现在又不在了,他更是觉得心里别扭。这真像是阿Q摸了小尼姑的脸,日子这么久了心里还是放不下。

军奶奶也出来站在廊下,说:“这保儿还认生,怕军哩,让军给吓哭了……”

“爸……”这保儿此时趴在汪秀肩上竟从嘴里发出了这样的叫声,军、军奶奶也都一惊。再看那汪秀手紧压着娃的后背,转身就径直从军家的大门里出去了。

军和奶奶对视了一下,也没说话,就回到屋里了。

保儿的妈妈,那个叫汪秀的女人也一直在婆家里,刚开始娘家非要逼着再找一家哩,可是这两年过去了,她还是舍不得娃娃,一直在娘娘保家。这一庄子的人也都给这个女人拃大拇指,说这样的媳妇也真是难得。这娘娘保的爹妈一家人也是对这个汪秀格外照顾,也是想着能不能再招进来一个,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好说了。

以后好一段时间这保儿也没来过军家了,军早蜃晚昔出门的时候总不忘往娘娘保家门上看,也不见保儿,也不见汪秀。

收拾完农活的冬三个月是杨树沟人最消停的日子,军他爹也是没事。那天他上完公粮,交了购粮,从粮站上兑了些大米回来。这一年的收成算是了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着过年了。每日里没事也就是东家门西家门的串,打牌、抽烟、侃大山。

入冬后下了几场雪,教室里虽说生了火炉子,可还是冷得很,学生们也圪蹴着,不展脱,军也是有点冷,没事的时候总把个手插在裤兜里。那炉子也真如钱老师所说,是:死人的肚皮子----没一点温度。办公室里好点,可一到冬天校长就开会反复强调要节约,学校里拉的碳是有数的,可不能放开了加。整个冬天就是冷,到处都是。可那些个学生们还是会在冰天雪地里追逐嬉闹,全然不知有多冷的。钱老师还是会和王主任在中午和下午放学后在宿舍里杀棋,一直要等到家钱老师的老婆找到学校才肯罢休。一边走,一边还为刚才的“一着不慎”而唏嘘不已。军却是一下课就要回家的,现在天冷了,奶奶腿脚不灵便,他还要早点回去烧火做饭哩。

刚一进门,军就闻到饭香味了。军心想,今天的奶奶怎么这么早就自己做了呢?

进到屋里才知道原来是嫁到九岭的嬢嬢来了,细沟里的尕嬢嬢也来了。姊妹两个也是趁着农闲来看老妈妈的,这饭就是她们两个撩挛着做的。

军问过两个嬢嬢,也就忙着搭手,可也是无从下手,两个嬢嬢也是全部都做好,但等着他回来下面呢。

军他爹坐在椅子上,也是合不拢嘴地笑哩,平日里姊妹们也是很少相聚,即使来也是匆匆忙忙地就走了,很难坐下来拉拉家常。军的两个嬢嬢,一个比他爹大,嫁到了细沟,离他们家不远,可也是家里的当劳力,也是很少来。一个比他爹小,嫁到了九岭乡,一年到头很少来,这两年拉了两个娃娃也是忙不过来。今天来呀听说还是有要紧事的,才抽了个空来的。

军回来,家里的饭也就开吃了。今晚上是大嬢嬢和的扯面,尕嬢嬢炒得臊子。锅开了,军也洗了手下面。一家人就围在炕桌上吃面,他爹一边吃,一边直说香。是的,平日里,都是军奶奶或者军做得饭,面怎么和都不合适,不是硬了就是软了,他嘴上不嫌谈,可是胃口总不好。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也就将就着吃。

吃完饭,军收拾碗筷、洗锅。

尕嬢嬢说话了:“哥呀!我这次来呀,是有个事哩,要跟你们商量”,尕嬢看了一眼军,接着说,“这军也毕业了,工作也稳定了,也该是找媳妇成家了。这现在家里的情况也成这样了,兵也不在,妈也做不动了。是真的要个收拾家里,帮衬你和妈的人了。”

军一听到媳妇两个字眼,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再加上那通红的火焰,他整个人都热辣辣地。

大嬢也是附和着说:“就是,就是。这兵一走也是打乱了计划,要不然这过完年,也就该……”大嬢话没说完,眼泪早已流了下来,她拿起包巾擦了擦。

尕嬢接着又说:“哥呀!我这次来呀,就是帮军相中了一门亲事的。军姑父有个侄女儿跟军差不多,小一岁,人麻着着哩,长的也是一表人材。现在在乡上被服厂学裁缝哩,她们家里人就想着早晚找个婆婆家就嫁哩……”

军一边洗锅,一边也听着尕嬢的介绍,心想:裁缝?做衣服的……

“军”,尕嬢冲军喊了一声,说,“军,你说说你是咋想的吗?”

锅也洗完了,军正在擦炉子。听尕嬢这么一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随口就回了这么一句:“还早吧,过年再说吧!”

军他爹看了一眼军,目光里有一丝不快,可是没说话。这当爹的,大多时候就是不说话的,只就那一眼,便是表达他的态度和想法。军也仿佛读出了他爹眼中的那一丝不快和失望,可是,军的确还没有想着要找个媳妇成个家的,因为……

军奶奶笑眯眯地说:“还早?!不早了,我还要抱重孙子哩,你得抓紧。”

两个嬢嬢笑了,连是:“是!是!”军他爹没怎么笑出声,可是整个脸都绷着紧紧地,估计打心底里也是想着早点当爷哩吧。

初冬的天黑得早,不一会天已经黑尽了。军在炉子上打了老茯茶,跟大家倒了喝。一边喝,一边聊天。说着也就说到了兵,免不了一番责难,都骂他的不懂事,不听话,当然更多地还是担心。关键是这快半年了,也不知道外面混得咋样了。军他爹默默地抽着烟,老半天都不说话。军奶奶每每说起都会抹一回眼泪,现在也不例外,从肚兜里掏出手绢直擦。

“军呀,我们都知道,你是公家人,找对象也要找个跟你差不多的,现在我们替你作主肯定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可是现在你弟不在家,这老老小小的,就得全靠你呀!”大嬢语重心长地说,大有不可争辩的语气。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真得还没有想好呀,嬢嬢”,军看了一眼嬢嬢们,“我就是想着尽我的力帮着家里,能做得也尽量做。至于找对象这事,我想还是再缓一缓吧。”

一家人一看军的态度,也是没了声音,这还能再说啥呢,现在是新社会,总不能跟他绑一个媳妇过来呀。

“不过,军”,尕嬢还觉得有些话没说完,继续说,“你还是要抓紧找,我们介绍的你看不上,你也可以找你心里想的,总之是早点定了的好。哎!你看奶奶也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家里家外的也得有个人照应呀!”

……

上一章 38 杏花飘落的日子最新章节 下一章 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