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 定策

“臣凤翔兵马使，陇右招讨使，中书侍郎汉阳郡公秦元和谨拜陛下。臣负先帝之所托，久在凤翔，至今已有五年矣。臣在凤翔日久，深知其弊矣。夫关中之地，自古膏腴之所也，而今国家势弱，戎贼得势，乃屡次东向欲取关中，臣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堪堪能护关中之水土万民，然则凡西戎入境，必烧杀劫掠，无恶不为，臣深恨之。关西之地，地靠边疆，人众固少，戎贼屡加劫掠，更少之。如今凡关西二十余州，口丁不过五十万，臣深感关西民少而地多，未能物尽其用。呜呼!幸陛下英明，迁关东无地，少地，欲取军功者于关西，关东地狭人多，关西人少地多，此取长补短之策也，善矣。

秋时已至，西戎欲再起刀兵，臣等无能，不能以尺寸之兵拒敌兵欲国门之外，欲征纳关西之人，又恐有违农时。于是赋税，军粮不得征。臣下乃草制一谋，欲招关东流民为军，近可冲一时之急，远可屯田为民，战时为兵，万全之策也。然臣但恐破坏国策，陛下不耐，特上此疏，求陛下决断。”

皇帝阅读完这份奏疏，将其轻放在书案上。这份奏疏是刚刚呈上的，离汉阳郡公起笔已过了三天了。接着，便从绳床上起身，负手缓缓走到窗前。窗外传来的，确是一阵阵欢声笑语，皇帝抬眼看去，是一众孩童在书房外草甸上玩耍，看到这一幕，皇帝眉间的阴霾仿佛遇到了冬日的太阳一般，微微化开了。“皇爷爷，皇爷爷。”一阵清脆的童音将皇帝从思索中拉了回来，“皇爷爷，你看看我这个泥人捏得怎么样啊?”皇帝听到了这话，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面容上的乌云瞬间被吹开了，就好似那夏日之阳照拂在乌云之上。

“哦？”皇帝好奇道，“孙儿还会捏泥人?来,给你皇爷爷看看。”皇孙扑棱着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将泥人递给皇帝：“皇爷爷，这就是的呢！”皇帝捋起袖子，把泥人拿在手中，仔细地左右瞧了瞧，夸奖道：“好孙儿，这泥人捏得可是惟妙惟肖。哈哈哈哈，来，孙儿接着。”这胳膊刚刚往下一伸，结果刚刚夹在胳肢窝的的长袖子滑下来了，一股脑罩在泥上，黄色的袖子立时沾染上点点泥污。皇帝急忙用另一只手拉起袖子，将泥人亲手递给孙子，然后用这只手充满爱意地抚着孙儿的头：“好孙儿，去吧。”说完，盯着自己的袖子良久未言。站了好一会儿，皇帝把长袖一甩，站在案前，又俯身去看那张奏疏。

良久，自嘲似的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朱批，在纸上写下：

“朕知矣，汉阳公可便宜行事。”

写完，便呼来殿外侯正，道：“侯正啊，”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这份奏疏，“以八百里加急送到凤翔，勿要误了大事。”

“唯，老奴遵旨。”侯正躬身行礼道，说着便退出了房间。

皇帝重新坐回绳床上，看着自己那被泥巴染脏的袖子，自嘲笑道：“朕老咯，竟还不如一总角童子。这无擎肘，才能有所为啊。”

河东蒲坂

自马光清和刘沆二人出发已过了三四天了，已经从安邑来到了蒲坂，此时的蒲坂是人流浩荡。从河东府北边那几个州县来的人，已然先一步到了蒲坂，而河东，司隶府的航船有限，不能一次性将所有人运过黄河，只能在蒲坂四周等待。

刘沆见了这滚滚人流，有些心急与不耐，便问道：“慕容兄，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河啊?这刘马二人一路上早已与防秋兵一众混熟了，自然那慕容延寿便道：“这样看来，这人流得有几万人，从蒲坂到关中的船就那么几条，每天能运个几千人已是不易。不过二位弟弟莫要担心，俺们这防秋兵自是会优先上船的，到时候二位弟弟跟着便是。俺自会知会一声。”

听了这话，马光清与刘沆便是喜出望外，拱手行礼道：“那就先谢谢哥哥了。”

慕容延寿又摆摆手道：“先别着急谢俺，看这天色，已是不早了。估计得到明天才能过河到关中。所以，二位弟弟，吾等还要在这里过一夜呢！先找些吃食垫垫肚子吧！”

马光清与刘沆二人道了谢，三人便进了城中，买了几个羊肉蒸胡，里面带些葱末，又杀了一条鱼，用小火慢炖了，就着些零酒喝下。等到天黑了，在让店家上了几杯热茶醒醒酒，各自谈了一会儿事，便分头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