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 决定

毒辣的烈日照耀着大地，炙烤着农人们的身躯，皮肤被晒得黝黑。已有些干裂的土地上，是农人们奋力收割的身影，汗水一滴又一滴，滴在皲裂的土地上。已经是八月了，秋老虎还是这样地猛烈。马光清干完了一天的农活，提着镰刀往家里走，雄伟的肩膀上搭着湿透了的半臂衫，精赤着上身，繁重的农活让他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均匀的抹上了汗水。他那健壮的肌肉，有力的臂膀上却盘曲着一条条伤疤，好似诉说着那不平凡的过去。回到那一间夯土的简陋小屋，凹凸不平的墙面，一座灶台，一座炕台，角落里堆着锄头，镰刀，还有一坐曲辕犁。墙上挂着一把精铁做的直刃横刀，刀柄上是用牛皮缠着的，有三四层厚，末端是一个小铁球，不过被削平了一小半，上面刻着十个同心圆，每个圆之间间距相等。刀鞘则是由黄杨木做成，外包铜皮，上面刻有一些花纹图案，不过交错的砍痕，让这些花纹难以看清。马光清拿起灶台上早上烧好的一壶水，直接往口里倒，喉头上下翻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让水珠沿着脖颈留下。终于，随着“啊”的一声，马光清放下了那喝光的水壶。抹了抹嘴，拿起一个葫芦，在一旁的米缸内挖了半勺粟米，用手扒了扒，然后倒入釜内，有舀了半瓢水，盖上木锅盖。从外面拿出一捆稻草，拆开了，手随意抓了一把，用火折子点燃了，塞入灶眼，一边添着稻草，一边吹着火，不一会就有明火燃起。

趁着煮饭的时候，马光清躺在床上，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家里还剩多少粟米，还有几贯钱，今年的收成如何，今年要交多少赋税，米粮多少，麻布几匹，要多少钱来补，今年还服不服徭役，是去服一个月徭役，还是交月钱，隔壁李大娘家的娘子已经十六了，是不是可以考虑……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喊声将他从思索中拉了回来，“圣上有诏，圣上有诏，着关东流民迁关西屯田，可免赋税三年……”听到这里，马光清猛的站起来。关西!关西!关西!那个心痛的但总是令人魂牵梦萦的地方。忽的，马光清脑中闪过一幅画面。那天也是这样，八月的烈日照耀着大地，只不过没有没有今天的祥和。喊杀声，呻吟声，刀剑相碰的金属声，充斥着他的耳朵。马光清满手鲜血，刀柄已是滑不可握，但他依然身批山文甲，肩部和胸部的明光甲已经经受了无数次砍击，还有几根折断的箭簇插入其中，山文甲有些地方已经划破，正在微微渗血。对面的西戎军队仍是看不到头。陛下的辕驾已经撤出凤翔了吧，我等龙武军将士乃十二卫之首，无陛下命，死战不退。当时的马光清如是想到。恍惚间，听到苏将军一声冲锋的怒吼，毫不犹豫的，拿起刀，冲向敌阵……

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将马光清拉回现实，是饭熟了。他打开锅盖，一阵热气升腾之下，躺着的是金黄色的小米，他捞起米，盛在陶碗里，又从墙上取下那把横刀，从墙上挂着的火腿上切下几片肉，再从缸里取出腌的菜，就着余火，放在锅里面，微热了一会儿，就倒入饭中，一点一点的扒着饭，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吃完饭，到屋后的池塘洗完碗。已经是午时了，日头正是一天当中最高的时节。马光清默默地坐在屋内，看着墙上的那把与他一起作战过的横刀，好似看到了五年前他的影子。那把刀曾经杀过多少西戎贼子，劈甲斩兵，削铁如泥。可如今，只能拿来切肉切菜，杀鸡宰猪，真是明珠蒙尘啊。轻轻地拿起抹布，擦着刀刃，刀上那好似龙飞凤舞的花纹，正是百炼钢的痕迹，多年未用，依然散发着寒光。忽的，马光清好像决定了什么，将刀收入鞘中。猛的起身，趴在床下，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动作轻缓地吹去箱子上的灰，慢慢地，有力地，打开那箱子。躺在箱子里的，正是当年那套山文甲，新旧不一的甲片略显斑驳，是当年战斗过的痕迹，划痕布满在明光甲上，是曾经功勋的见证。马光清颤抖地伸出那双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那依旧光滑的甲片，泪水不知这么回事，就滴了下来，滴落在甲上，形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马光清伸出手，把铠甲从箱中提了出来，放在床上。然后他穿上圆领窄袖衫，套好铠甲，外面再罩一件半臂衫，系上横刀，带好一些干粮，灌满水壶，最后拿了几贯钱，念念不舍地望了望这个他待了五年的地方，锁上了门，直去应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