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咚，咚，咚”东都洛阳天街上的官街鼓敲响了。羽林卫士兵打开了厚重的宫门，一声悠长的“嘎吱”声，宫墙之间幽长的道路显现了。众大臣，武官鱼贯而入，高耸的宫墙之间文武们着各色的衣着，走向那坐雄伟的宫殿：紫微宫。

走上那汉白玉的九十九坐台阶的高台，就到了那座雄伟的宫殿面前。文官脱履，武官卸剑，参拜其名，依次而入。皇帝身着黑色色绣黄龙纹冕服，内里穿明黄色中单，下裳着大红丝衣，山，河，日，月，二龙戏珠绣于其上，腰配麟趾剑，头戴十二珠旒冕，缓步而来，坐在了冕坐之上。

“臣等叩见陛下。”殿上无数公卿大臣向皇帝行礼。“平身”皇帝回应道。“陛下”，众人刚刚安坐，只见一位绯衣银鱼官员，持象笏，迈步从朝列中走出，“臣兵部侍郎刘静拜见陛下，边军近日有报，言河湟，陇右地西戎欲再次入侵关中，妄称必复孝武帝时故事，请陛下早做决断。”高宗皇帝沉默了，略有些苍老的手敲着桌子，“刘卿，朕知之矣。苏卿，汝为车骑将军，升平，至武年间亦与西戎战，卿有何意?”

“陛下，臣以为，此时我大周可战矣。自凤翔之败始，我朝就退诸军于河湟，止兵戈，重休养，至今已有五年了，多退让而少进取，使得戎贼渡大河蚕食陇右，而今陇右已失半，秦，凤，陇，汶，渭诸州告急。陛下若再加忍让，戎人畏威而不怀德，但以陛下软弱啊，恐怕关中倾覆，兵临潼关之日，就在明天啊，陛下。”“嗯……”高宗皇帝发出了意味不明的长叹，“吕卿，汝为首相，你有什么意见啊？”中书平章正使吕坦持玉笏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当谨慎从之，国家庙算未出，军备未备，粮草不行，大将未选，兵马未动，我军依靠边州自保有余，而西向无力啊！若陛下准关东诸民实边屯田，则关西地多人稀，关东地狭之难可以解矣。然后兵员得备，粮草可矣。”“次相以为呢?”皇帝看向门下平章副使王岑，“臣附议。”王岑拜道。“车骑将军呢？”苏昌孝沉吟了一会，“臣以为可。”

高宗皇帝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允了。”之后又微咳了一声，侍候在一旁的中官侯正大声喝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过了一会儿，朝堂之上群臣欲动而未动，皇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后堂，唯有退朝的余音从后面传来。

走在宫殿的长廊上，皇帝的声音响起：“侯正。”“老奴在。”一旁的宦官答道。“诏中书平章吕坦，门下平章王岑，车骑将军苏孝昌，兵部尚书卢昭，嗯……，”皇帝略略沉吟，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还有中书舍人李德甫和太子，到御书房，与朕一起商量商量，应当怎么办。”“是!”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和诸位大臣在御书房会面，“恭请陛下安！”群臣道。“朕躬安。”皇帝回应道。此时的陛下半躺在绳床上，正值五月，穿着浆纱做的衣裳，双脚皆赤，压在一个枕头上，披头散发，头上垂下缕缕细发，宛如一个富贵纨绔，而非一国之君。“请诸君前来，乃是为了商量这移民实边之策，还有出兵方略，卿等可畅所欲言。”

“陛下，”首先出列的是兵部尚书卢昭，“以臣之见，当慎从之。如今方五月中，若此时招诸兵作战，则农时将误。陛下，关西之地本就屡造灾兵，人少。此时征召，则无人耕地，则秋后之税，必废。若在冬日出兵，时关东流民初至，此非农时，则可招民夫，府兵数十万，在辅以十二卫，诸州边军，秋粮入仓，则粮草已备，兵源充足，如此算来，唯有庙算未备啊！”“那首相和次相呢？你们有什么意见啊？”皇帝翻着奏折，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臣下以为，若徒以诏令颁发，恐怕无人愿去。”“这是为何?”皇帝挑了挑眉毛，问道。“关西凶险之地也，常有西戎，党项之属侵犯。”开口的是次相，前梁庄帝为抵御西戎，乃迁党项羌人于绥夏之地，募其民为军士。然则前梁上下官吏，盘剥剥削太厚，导致党项倒戈，屡侵关中，梁军疲于奔命，最后国灭。故迁关东之民于关西，需予民实惠，止盘剥，分关西之沃野，如此方有关东之流民愿去啊！”“关西，关西，关西，”皇帝喃喃地念叨，一边从绳床上起身，穿上鞋子，一手抚着长须，一边在房中漫步。忽的，皇帝好似决定了什么，猛的回头，一双鹰目盯着太子：“太子，汝为储副，你说说。”

太子想了想，拱手答道：“父皇，儿臣以为还是不要迁关东之民的为好。现在时值五月，青黄不接之时，夏苗未成而冬粮尽，若是此时徙民于关西，则无余粮可用，关西诸州必将饿殍遍野啊！春秋乃农忙之时，各地都离不开人手，而冬日大寒，必将有人因冻饿而死。父皇，儿臣以为为避免妻离子散，民众因迁徙而死，还是罢了吧！”皇帝不着声色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中书舍人，拟诏吧！朕以不惑即位，历事良多，先威武，孝武皇帝筚路蓝缕，浴血以战三十年，乃复关中弹丸之地，通河西贫瘠之所。朕今年且半百，尚未有所成，惭之愧之。然则朕纵观全国，知关西之地屡造兵灾，地少而人稀，关东之地承平日久，地狭而民众，流民逃籍者，数以百万记，故朕欲迁关东之民于关西。洪范八政言：一曰食，二曰货。故食货必为民之先。朕乃令，迁关西者，凡一丁授田三十亩，一妇授田二十亩，一童子授田十亩，年老，身体有疾缺者授田十亩。所种春粮，借由荥阳仓派发。”过了一会儿，中书舍人停下笔，抬起头：“陛下，诏拟完了。”皇帝轻微的点了点头：“好了，着翰林润润色，就昭告天下吧！诸卿就请吧！”太子，首相，次相，车骑将军，兵部尚书次列而退。皇帝负手站立良久，望着太子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可怜吾儿，心肠太软了。如此，必为群臣所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