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记事起，程渡就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是个经常回家的人。

晚上的时候，他都会在妈妈的怀抱里入睡。有时候他会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妈妈通常都会笑着摸摸他的头，轻声对他说：“爸爸平时工作很忙，只要你乖乖睡着，他就会回来啦。”

很小的时候，程渡都只会听妈妈地话，然后带着期望入睡。

到了后来，他试过连续三天整夜不睡觉以后终于明白了——

什么乖乖睡觉爸爸就会回来，统统都是……骗人的啊。

程渡知道，他的父亲是个知名公司的董事长。那个公司很大、很大，妈妈带着他远远观望过，还笑着问他：“这个房子就是爸爸的哦，他厉不厉害？”

小小的程渡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憧憬：“嗯！”

程渡是在刚进幼儿园的时候遇见殷粟的。

那时候，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他做好朋友。因为每次放学，都只有妈妈来接他，从没有看见过他的爸爸。

小朋友们都直言不讳，指着程渡说：

“程渡他没有爸爸！每天都只有他妈妈来接他。”

“没有爸爸？好恐怖啊。”

“我妈妈说，不能和这样的小朋友一起玩，因为他们，他们……”小朋友努力地回想妈妈教给他的词，“啊，他们都是神经病，所以才被抛弃的。”

“什么？！程渡竟然是……”“好恐怖哦……”虽然小朋友们的知识水平不允许他们理解神经病这个词，但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不能靠近。

“我、我没有……”程渡被“神经病”这个词吓坏了，奋力解释着，“不是，我有爸爸的……他，他只是……”

“我们都没有见过他，你怎么能说你有。”

“不是……”程渡崩溃得快要哭了，因为他竟然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喂，你们一大堆人怎么可以欺负他一个！”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偏头看过去，只见小小的殷粟迈着小短腿努力地向程渡走过去，郑重其事地挡在他前面。

“你们麻麻难道没有说过，说别人不好的人也是神经病吗？”程渡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人，他……竟然在保护自己吗？

小朋友们被怼得一噎，“啊，他是上次那个打架的殷粟！”人群一阵惊恐，然后一哄而散。

殷粟才终于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程渡。

从程渡的角度，殷粟背着光，仿佛整个人都闪闪发亮，照得程渡的眼睛也倒映着星辰大海。

“喂，为什么不反抗。”殷粟抱着胳膊看着他，问道。

“我……”程渡想解释，眼泪却突然止不住地往下掉。“呜……他们说，说我没有爸爸……”

“可是……”程渡把头低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嚎啕大哭，“爸爸他，真的好久没回来了……”

殷粟有点不知所措：“喂……干嘛突然哭啊？……”见程渡还是哭个不停，他有点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别哭了，你爸爸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估计都再也不想回来了！”

“……呜，是、是吗……”殷粟这番话起了一点效果，程渡转变成低声的抽泣，不敢再大声地哭。

“喂，你叫什么名字？”殷粟问他。

“程……程渡。”

“哦，程度……”殷粟思考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对他说，“嗨，要不要跟我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