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得麟儿

春日里第一场雨落下的夜晚，早该熄了灯的昭和殿内此时灯火通明，宫人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神色紧张，脚步仓促。

昭和殿的两座偏殿内，时不时传出年轻女子的痛呼声，听得外头的人坐立不安，只恨不得能立刻冲进去看看情况。

李戚和急得在院子里头打转，恰在这时，又是一声高亢的痛呼从殿内传出。一时间他再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台阶，却被殿外的宫人拦了下来。

“王爷，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李戚和被她们一拦，心里的焦虑顷刻间化作怒火，不管不顾地推开拦路的两个宫人，闯了进去：“本王怎么就不能进去了，让开！”

“王爷！王爷留步！”两个小宫女跟在他身后焦急地喊道。

殿内的宫人听到外头的动静，也跑了出来拦在李戚和面前，稳婆王氏劝道：“王爷，殿内晦气重，您先出去....”

李戚和听着殿内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心里是又气又急，哪里还愿意听这些宫人的劝告。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王氏，对着还想上前阻拦他的宫人怒吼道：“滚开！”

李戚和平日里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斥责宫人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现下眼看着是气急了，宫人们再不敢上前阻拦。

李戚和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烦人的宫女嬷嬷，刚走了两步，便听得殿内传出一声几近力竭的呼喊声，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了整个偏殿。

“生了，生了，恭喜王妃，是个哥儿！”稳婆刘氏把才出生的孩子洗净后，抱到陆阮阮面前，笑得见牙不见眼。

“王妃，是个哥儿，您看呐，是位哥儿。”诗韵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的孩子。”陆阮阮虚弱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尽管秀丽的脸上满是疲惫，但仍掩盖不住她初为人母的喜悦之情。

“恭喜王妃，恭喜王爷。”宫人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道喜，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激动与喜乐。

陆阮阮看向门口，李戚和还站在那儿，傻愣愣地看着她。这人总是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也不知今后要如何教导孩子。

“王爷，不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吗？”

李戚和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一双眸子里再次有了神采。他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看陆阮阮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高兴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初为人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会看着妻儿傻笑。

陆阮阮本想让他抱抱孩子，可看他一副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的模样，又怕他把孩子给摔了，只能柔声提醒了句：“王爷，宫人们都辛苦了。”

“哦，哦，辛苦辛苦，都辛苦。”李戚和把陆阮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眼珠子跟黏在了自己妻儿身上似的，转都没转过。

陆阮阮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贴到李戚和耳边小声地道：“该给赏了。”

李戚和恍然，大手一挥，朗声道：“赏，都有赏，重赏！”

宫人们连忙磕头谢恩，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吉祥话，再把偏殿收拾干净了，方才退了下去。

李戚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脸蛋，软乎乎的，跟豆腐块似的。他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孩子的脸给戳坏了。

陆阮阮抵不住产后虚弱，将将要睡过去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彤彤那边...”

李戚和替她盖上被褥，轻声道：“二嫂在你前面生了，是个姐儿，母女平安。你先休息，等过两日我们再去看看。”

陆阮阮听他说梁琦彤那边母女平安，堪堪放下心来，便睡了过去。

李戚和等她睡熟了，才让殿外候着的宫人拿了一床褥子过来，往旁边的榻上一躺，将就着睡下了。

另一边，太后在泰康宫里直等到了后半夜，才等来宫人传话，说成王妃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

太后长舒一口气，笑道：“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容烟姑姑也在一旁道：“恭喜太后，喜得皇孙。”

太后揉着有些胀痛的额头，她已是许久不曾熬夜了。到底是老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

容烟姑姑见她面露倦色，上前道：“天色已晚，老奴伺候娘娘睡下吧，明日再去看望两位王妃也不迟。”

“也好，”太后点点头，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只留了容烟姑姑一个人在殿内伺候，“可处理干净了？”

容烟姑姑回道：“处理干净了。”

太后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容烟姑姑将她发间的金簪取下，“还好她的肚子争气，否则哀家今日岂不是要白费功夫。”

“成王妃是个有福气的，太后无须多虑。”容烟姑姑拿着木梳仔细地梳着太后的头发。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福气。”

能够顺利诞下皇长孙，不出意外，她将来就是未央宫的主子了。现如今太后唯一不满的，只剩下陆阮阮的出身了。

历代皇后无不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就拿现如今的皇后来说，忠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比之王子皇孙也不见得逊色多少。

再看陆阮阮，虽说是安阳侯府的嫡女，到底比不得从国公府中出来的姑娘。将来若是坐镇中宫，执掌凤印，怕是难以服众。

太后当初就不同意李戚和娶陆阮阮为妻，在她看来，李戚和是嫡次子，怎么也该找个国公府的女儿才是。

结果皇上和皇后凭着一句“只要小辈们心里欢喜便好”，就应下了这门婚事，这不是胡闹吗？

堂堂嫡次子，放着国公府的女儿不要，硬是去找了个侯府出身的姑娘，自降身价不说，还丢了皇家的脸面。

太后一想到这事就来气，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了起来。容烟姑姑在太后身边几十年了，最是了解太后的心思。

成王妃出身不如安王妃一直是太后的一块心病，后来两位王妃有了身孕，本是喜事一桩，偏偏成王妃月份又比安王妃小了一个月。

眼看着安王妃都要生了，成王妃那儿还没有动静。太后担心安王妃平安诞下皇长孙，让皇帝起了改立庶子的念头，便找人故意去冲撞了成王妃，致使成王妃早产。

显然，太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梁琦彤虽早一些生下了孩子，却是个姐儿。陆阮阮就算迟了一些，但她生下的是个哥儿，是大玄的皇长孙，自是不可相提并论。

太后不是没想过若是陆阮阮出了意外怎么办，只是对于她来说，陆阮阮出了意外反而更好。

到时候，她就能给李戚和重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了。

不过陆阮阮福大命大，活了下来，还生下了皇长孙。太后就算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吩咐秋韵姑姑备下贺礼，好明日一早去昭和殿，看看她的两位孙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