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之战

南方的冬天并没有像京都那般大雪纷飞，然而刺骨的严寒还是会寻着盔甲的缝隙溜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连下数城的玄国军队和叛乱的镇南王军队隔河相望，说是隔河，其实只是一条小溪流而已，小到放不下船，但是水深足以没过膝盖。

南方的河水不结冰，士兵们在过河的时候盔甲衣物一旦被浸湿，其上所带来的寒意足以把人冻僵。

如此一来，作战时必然会受到影响。

定北军皆是精锐不假，但顾珩辰并不打算让手底下的将士们因为太过寒冷的缘故而折在战场上。

再加上定北军并不是十分适应南方湿冷的天气，因此两方军队就在此处停了下来。

相比起定北军的士气高昂，镇南王的军队看起来就要散漫得多，营帐也要更乱一些。

顾珩辰身披皮裘，里面穿着轻便的铠甲，观察着镇南王军队的情况。

须黎和缪鸣站在顾珩辰的身侧，他们在顾珩辰身边多年，知道自家将军在思考的时候并不喜欢别人打扰，因此只是静静地等着。

“我们还有多少骑兵？”

“定北军还有五百，如果算上镇国军和梁家军的，有八百。”缪鸣说到这里一顿，补充道：“原本是有一千两百精骑，不过我们的马不适应这边的水土，现在只剩这些了。”

听完了缪鸣的汇报，顾珩辰呼出一口热气，说道：“须黎去点五百兵卒，从子时开始骚扰敌军，不许交战。缪鸣点齐八百骑兵，在天亮那一刻袭营，不要恋战，我会在外面接应你的。”

“是！”

须黎和缪鸣抱拳应诺，下去准备了。

如今天冷，镇南王的军队连败数场，士气本就低落，加上双方已经在此对峙了有一段时间，便是有士兵抱着死战的心态，如今也该被严寒和疲惫消磨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玄国军队气势如虹，若不是顾珩辰慎重起见摁住了部分激进派，恐怕现在战场上早已是尸横遍野了。

随着须黎和缪鸣的离开，所有的准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为了迷惑镇南王的军队，须黎和缪鸣在定北军和另外两支军队中都抽调了人手。

有着总帅的命令，再加上军中不少将领早已是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是以在调遣军队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集结完毕的军队分批从大营离开。

镇南王的斥候早已被顾珩辰的人拔掉了，其余的斥候也因为这件事而被迫撤到了外围，所以镇南王那边并不知道有数量众多的军士离开了大营。

当然，也有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斥候想要深入军营探查，不过都被须黎和缪鸣的部下私底下解决掉了。

入夜，凛冽的寒风让镇南王的兵卒们躲进了营帐，巡营的卫兵们也躲在一块，报团取暖。多日来的休战已经让他们懈怠了不少。

有的士兵甚至还偷偷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酒囊。这是贿赂外出的斥候带回来的酒。在缺少御寒手段的军营里，士兵们也只能靠着这为数不多的烈酒暖和暖和身子了。

一口烈酒下肚，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倦意也跟着袭来，不少士兵开始昏昏欲睡。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喊杀声四起，紧接着一阵箭雨从空中呼啸而来。

守门的几名士兵顷刻间就被从天而降的羽箭扎成了刺猬，军营中听到了喊杀声的士兵们纷纷起身，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套上就骂骂咧咧地跑了出来。

等他们拿着武器冲到了门口，却是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疲兵之计吗？吩咐下去，交换岗哨，门卫全部换成盾卫！敌人若是再来射箭骚扰，就用你们的大盾给老子顶回去！”

大将查看了情况，却没有选择出兵追击，他也知道自己手底下是什么情况。

他手中兵力有限，过多的行动反而会让他得不偿失。倒不如按兵不动，等援军来了再打不迟。

果不其然，过不了多久，外头又传来了喊杀声。将士们又骂骂咧咧地跑出来，结果除了其中一个盾卫脖颈处中箭死亡外，什么都没有。

大将冷笑，吩咐一名巡夜的士兵换上盾卫的装备，继续站岗，便离开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折腾了数次之后，军营中的士兵们再也不肯离开自己的被窝了。反正只是敌人的假袭，无须放在心上。

只是苦了那帮守夜的士兵，虽然每次佯攻都是射来一两波稀疏的羽箭，但免不得总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受伤甚至死亡。

伤员被抬下去后又有新的士兵顶上，守门巡夜的盾卫们看到这样的情况，再想到里头可以安安稳稳睡觉的同僚们，难免心生不满，却又不得不听从上司的命令继续守在外面。

而在营帐中着甲入睡的将军则是有些小开心，他自认为已经摸透了敌人的心思。

疲兵之计罢了，只要他不去管，对方又能如何？

就这样闹到了破晓时分，镇南王军营内的士兵们虽然没有再去管外面的情况，却还是时不时地被骤然响起的喊杀声吵了将近一个晚上。

好在天亮前的一段时间里，玄国军队好像终于放弃了这个计策，没有继续骚扰，士兵们才得以安然入睡。

此时，缪鸣站在距离镇南王军队百尺开外的地方，看了看天色，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一声令下，人无声，马衔铃，冲向了敌方的营帐。

【数日后】

临川城城楼上，顾珩辰负手而立，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缪鸣处理好军营里的事，跟着士兵们的指点爬到城楼上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大帅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望着京都的方向出神。

这是...想家了？也是，年关将近，谁不想呢？

缪鸣静静地站在顾珩辰身后，打算过会儿再回话。

顾珩辰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乡之情中，直到须黎处理完事务来回话时，他依旧保持着这个状态。

须黎看了看兀自出神的顾珩辰，又看了看明显等了有一会儿的缪鸣，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就在须黎斟酌再三，打算无视缪鸣的挤眉弄眼，直接询问缘由的时候，顾珩辰却突然道，“都安置好了？”

两人连忙道：“是，都安置妥当了。”

顾珩辰指着远处浩浩汤汤的临川河，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我打算从临川河开挖一条渠道过来，你们以为如何？”

“开挖渠道？”须黎一愣，这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开挖渠道了？

缪鸣更是直接道：“合着你站在这吹一早上冷风，就是在琢磨着挖条河？”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缪鸣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自己会错了意在这干站了半个时辰已经够丢脸的了，再说出来岂不是更丢脸？

顾珩辰追问道：“你以为我怎么了？”

缪鸣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没什么。你挖渠道做什么？”

“临川河与淮水相通，若是自上游开挖一条渠道过来，便可借此渠道运送粮草物资，想必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走水路的确要比走陆路快上许多，只是这开挖渠道，兹事体大，他们怕是做不得主。

按照大玄国的章程，要先找临川城管水利的官员说明此事，再由这官员写出文书来，递交给上级，再由上级呈到圣上跟前。

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两个月，还不算那些官员商量来商量去的时间。开春以后战事频繁，哪里还有时间去挖这渠道。

“让孙大人写了文书递上去。”顾珩辰当机立断，让人去请孙大人晚间到军中一叙。

缪鸣不是很看好这件事：“等文书下来了，说不定我们仗都打完了。”

顾珩辰笑得有些狡黠：“他递他的文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挖我们的就是了。”

他可没打算等京都那边的文书过来，反正早晚都是要挖的，那他早挖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其他的，就让那些大臣们慢慢商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