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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贫狭者口舌不贫(下)

逐步随仙

  说来也巧,笔尖触及白纸黑画那点时,紧跟这一瞬间,古荧的心似被波及,更像一种来自很远处的呼应。这种呼应很怪,仿佛就隔了一步之遥近在眼前,又似一层膜却戳不破,又似在另一片天地不可归抵。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遽然一痛,带来一股莫可奈何的负疚感,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只是,他弄不懂为何会生出这种离奇又不可明的串联共感,似乎这件事它在很早之前发生过。

  更巧的是,这笔就稳立于白纸黑画上,他不懂这区区锋毫为何就能立起,呈现岿然不动之态。当笔落下时,他有过想要去捏住笔的冲动,可那一缕锐意似乎被那股古朴的气息掺杂了,恍惚的刹那,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臆想,他当真觉得有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笔。

  也许是他抓住了,也许他没抓住,或者他觉得抓住笔也改变不了什么,或许,笔真的太重了。

  可这个他又是谁呢?

  古荧回首一望,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扇敞开的门和门外的风景,难道还能有什么吗?

  他不懂他在期待着什么,每一次的期待而映照出的现实现刻仿佛经不起幻想中的那副画,两者根本重叠不上。

  一切总有瑕疵,达不到完美。

  踏进大堂时也是,一切尽收眼底,难道除却这些,还能有什么?

  怎会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眼前,而自己却不知晓呢,古荧徒然一笑,这太荒谬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执念过深了,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的执念在哪?

  他伸手去摸笔,两指捏紧笔身,向上提劲,笔就出来了,并不会出现笔有千斤,不可撼动的愚念。

  他欣然一笑,可再低头观那方桌上的画时却怛然失色,瞠目下,不再识得画中之人。

  画上已被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大雾,置身在红雾里的画中人缓缓展翼,那双在红雾中乍明乍灭的双瞳,不断透映出滔天的怒,仿佛顷刻间他的脚下就会堆满无数的尸骸。

  古荧害怕极了,不敢再看,哪怕多一眼都会让他心神受损。

  这画中人是谁,那个中剑的人去哪了?还有,自己不是画的自己吗?

  一系列的诡异让古荧脑海一片空白。

  可随即正前方那副壁画上,大树躯干分支集归处,那里挂了一轮圆盘,是个小型的时盘,它响了。

  它最短的那根指针仿佛遭受了什么阻力,在颤动,看起来也就小小的一根针罢了,连它产生的这震动也不该如此振聋发聩,可是就这么奇特,声音大的出奇。

  大堂的学子们都纷纷抬起头,他们也感受到了,这种让人恐慌的一瞬,比面对天崩地裂还要让人震撼。

  史先生也是急忙回过头,心中大惊,因为他知道,时间它停顿了一秒。

  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若是时钟坏了,不会产生这么大的震动,这震动似在呼应整个天地。

  史先生心头飘过一缕不祥念头,可他并未显得慌张,而是慢慢转过头,以肃容面对案台下惊慌失措的学子们。

  “没什么,时盘坏了而已。”

  学子们顿时长吁,又互相瞅望,都似觉自己这般失态显得颇为难堪。

  毕竟史先生一直崇奉的便是人生自当如擎天之柱,天地崩于前而色不变,行若正,不惧倾,何来倒。

  这声声响响起时,古荧胸口那枚玉佩微微闪亮,随后放桌上的那副画竟然回至最初的那副模样,画中人带着双翼站在山巅,他的面前是大好河山。

  古荧也忘了先前,他突然记起了自己年幼时,站在某个山巅的场景,他俯瞰着禾村,看着他们欢声笑语。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幅画,尘世画。

  他又缓缓执笔,开始摹绘那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尽管白纸下的案台方桌并不平坦,可他下笔很谨慎,很轻,也就没了多少阻碍。

  石潭上,杞屮依旧在垂钓,只不过南边的天,是七彩云柱冲上云霄,隔着万里都可隐约得见。

  他捋着白须,显出一副老气横秋之态,赞扬道:“晚辈之志可嘉。”

  而后他又皱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妥,又换了一副面容,是那青年之态,又道了句:“同辈之志可嘉。”

  饯别客栈中,玄字房大开空无一人,而地字房门紧闭。屋内,秦昗阖眼背手立于屋子正中央,同时站在他身后的是那个霓裳羽衣的遮面女子。

  秦昗和昨日的样貌已是不同,似乎换了一个人,此时的他身着黑白衣,面容极具苍老。

  许久,他睁开眼,眼中黑白道纵横,缓缓开口,语气温而不暖,冷而不寒。

  “姬御在东洲快要塑像了吧。”

  闻言,他身后的那女子身躯一颤,急忙答道:“还早。”

  秦昗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余敧这头古荒遗留下的奇禽不会发现你是我安插在北洲民土上的棋子,直到我用了他的身躯,他的眼睛,我才发现世间万物的一切在眼中竟然如此清晰,什么都逃不过这双眼。”

  “似乎,原来的计划行不通了,今日的异象有些超出预料。”

  女子焦眉皱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不愿意,毕竟你是她的姑姑,但是你不要忘了,我是她的舅舅,她的身上流淌着我秦家的血,当然更重要的是你们释家始终亏欠我秦家。”

  “而这份债,不是两家三言两语就能还清的。”

  “可她还是个孩子。”女子急切开口。

  “我不会剥夺她孩子的身份,三年后,天下格局将改写,我会给她三年时间。”秦昗道。

  “换我,真的不行吗?”女子问道。

  秦昗摇了摇头,“以你之姿,天下活人能有几人不为所动,可是,你诱惑不了他。”

  秦昗又道:“不要妄图改变什么,释家也会赞成这么做,以牺牲一人换来太平盛世,何乐而不为?”

  “再说,你觉得你让她在红尘里脱道,舍家为什么会容忍这件事?释家根成已久,但立道不过八百余年,仅凭这个想去震慑舍家?”

  “法家以法御统五洲,但也不敢涉足各道派之根,你觉得是谁在镇压法家想要一统的念头?是这所谓的天下第一人?”

  “五洲之上还有天地,这场格局不光是区区道派相争,牵扯的东西不是你我能染指的。现在唯一的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人,相信这个余敧。”

  女子未言,神情忧郁。

  秦昗转过身缓缓抬起手,掌心处星光浮现,一本书由小变大,一分为二,两者一模一样。

  他开口道:“六年前我去诸子百家做了些事,现在也是时候了,你将左边这本‘造途’归还于卢家的遗孤,卢安和,而右边这本你可以给姬御,两本我以造化之法修缮,与原本无异。”

  女子徒手接过,而后将书分别藏于袖中,又开口问道:“怎么寻得这个卢安和?”

  秦昗一笑,道:“你只需沿着南州那三途百川转上一圈,便可看见一个傻子和一个背剑的少女,傻子便是这个卢安和。”

  女子不再多言,置身离去,待她出了上淮,她将两本书调换了个位置。

  秦昗整理了一番,衣冠楚楚,像极了个得道的高人,将木箱收于掌心中后开门离去。

  上淮城内,街上行人无不抬头望着南方,此等异常,人们百年也无法得见,阵阵流言蜚语响起。

  以人之眼望这天,能涉及百里之景可谓算得上辽阔了,可今天这阴云密布的,居然能望见不知多远的七彩霞光,犹如神迹。

  城中不少人已是火速出城,向那南方奔赴。

  而那突如其来的狂风犹如在顺时而动,仅是几个弹指间,乌云被吹散,七彩霞光也不见了踪影,似如这片天地脱离了原来的处境。

  当阳光洒下,人们也不再去关注异象之事,毕竟春夏秋冬、风雨雷鸣、半阴半阳已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至于谁快了一步,谁慢了一步,在这常态不变之中已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所以,街上的世人只会笑笑那些大步流星的忙人,彼此间也许会匆忙一视,世人皆摇一摇头,继而悠哉游哉,于此各奔东西。

  一切又归于平静中。

  古荧的那副画已是完成,对于一个初次作画,不知如何执笔,不知如何描绘,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来说,这幅画已经很完美了。

  尽管那副画中的人们,形态有些扭扭曲曲的,可终究还是构成了一个整体,在阳光照映下焕扬出朝气蓬勃之态。

  仅是这黑白线条相交,再无它色,便能一气呵成。

  之后,古荧将笔墨纸砚归于原位,静待史先生检验。

  他又想起了什么,探头张望起廖寞,发现他的案台原来是有两张白纸的,他先前已是对折撕开一张,下面还留有一张。

  古荧四下望了望,发现只有廖寞的案台有两张白纸,可他还是无法理解廖寞为什么要刻意地偷走一张。

  再看去,那张在桌上的白纸已是作好画,古荧只瞧见一角,他似乎画的是某座荒山,还有墓碑。联想起他孤单的背影,古荧变得忧心惙惙,心中推想这廖寞该不会是孤儿,那墓碑该不会是他父母的吧,又想了想昨日夜晚他那副凄惨模样,这猜测恐怕是真的。

  古荧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不由怜惜,他明白那种孤独感,毕竟他也是个孤儿。

  叮呤咣啷的一声,壁画挂着的那个小时盘响了,清脆动耳。

  随后,余雅娴起身,她走至前方向史先生鞠了个躬后,开始挨个收画。

  待至廖寞身旁时,古荧发现她还是没瞧他一眼,到自己这边时,她倒是看了看眼画,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讶,而后将那副画放于底部,又径直抱着画放于高台上。

  古荧不知道的是,他的那副画在余雅娴观看时,已是进行了自我修复,那些画中人的模样生龙活虎,与真人无二。只不过,他画中的自己没了双翼,也没了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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