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与黑暗不同，不像我，深深地融在这暗黑之中。心跳如鼓静静地等着他慢慢朝我这边摸索。
纪江贤小哑巴……你稍稍出一点声音，一点就好，我能听见。
金羽呃……啊。
金羽“该死……这声音，我真的不想发第二遍了……”
纪江贤嗯，我知道了，你稍等，不要怕。
金羽“我从一开始就没怕过，你总是吓我。”
他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说实话，尽管这里再黑，这监狱也应该很小才对，我却在这个黑暗当中等了很久很久，虔诚的有些像一个架在十字架上的信徒，敬畏的可怕。
我没别的路可选。
他一点点摸索过来了。
黑洞洞的，可还是让我慢慢看出了一些轮廓。
尽管在黑暗中，我也能看出他的皮肤是略冷白的，怕是很久没见过光了。
一点点靠近了。
他没碰到我，这就意味着他还不知道我就在他面前对吗？
心脏不自觉地狂跳。却死死地不敢发出声音。
随着距离的推进，我终于看见了他的双眸，空洞无神却很亮，大概是心中还有想要出去的信念，才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无望。
他的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打着一圈圈的环绕。
金羽“混蛋……”
金羽“明明就知道一点点靠近我了……还要往上凑。”
金羽“难不成骨子里是个禽兽？”
我莫名地对发声有一些厌恶。
手肘动不了，声音不能制止他，我只好动了动脑子。
对，动了动脑子。
指的是用脑门顶了一下他的脑门。
我的头轻轻磕在他的脑门上。在这片纯粹的寂寥中反而是掀起一阵波澜。能切实地感受另一个人从脑门方向传来的温热，他的呼吸逐渐紊乱，若他能看见，必能注意我此刻紧盯着的他的双眸。气氛被这近距离接触挑拨的有一丝暧昧。
他像被下了咒一样先是呆愣两秒，我特意观察了他的目光。
还是无神。
看来……是真瞎。
而下一秒却如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躲闪。
脑门上的温热气息此刻感觉还在绕着，却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我的身形不由地晃了晃。不小心扯动了手肘的伤口。
金羽呃……嘶。
金羽“原谅我，我现在暂时就这点台词。”
金羽“别的话你给我一百个能力我也吐不出来。”
纪江贤疼了？
我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而下一秒，我尴尬地想起。
我哑巴一个，他瞎子一只
金羽“这辈子运气没这么背过。”
默默地捡起那句羞耻的“啊~”
金羽啊~
纪江贤（笑）抱歉，刚才没反应过来你就在我面前，给你吓坏了吧。
金羽啊！
纪江贤你怪我啊……
嗔怪的话语，温柔的语气。
要不是因为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我真的要沦陷了。
纪江贤下次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啊”两声就好，我的病人感觉疼的时候都会“啊”两下。
金羽啊？
纪江贤我原来是一个牙医，他们被压住舌头的时候也是说不出话的。
牙医……被夺走了视觉？……
得了，不想了，我原来就一个喊票的，这样都能直接跟声带产生关系，牙医为什么不行。
不夺走他的视力，难不成夺走他的牙？
纪江贤好了，你在那不要动了，我大概知道你在哪了，我看看，如果是伤到骨头，可不可以给你接一下。
金羽啊啊啊？……
金羽“这超出我的认知能力了啊！”
金羽“从小妈妈没告诉过我牙医也能接骨啊？”
金羽“牙医拿什么接？手？刀？还是钳子？！？”
他说罢已经缓缓向我手肘方向逼近。
纪江贤别害怕，我专职牙医，也学过骨科，还修过心理。
金羽“这种赤裸裸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手慢慢抚上我的手肘。
冰冰凉凉，我能感受到他手指的细软，怪不得学牙医的啊……手肯定很巧很巧。
找到一处软肉，他轻轻按下去。
金羽呃……
纪江贤疼？
金羽啊！
纪江贤好……我再往深了试几处，你要是疼你就叫出来。
金羽……
我脑子突然炸开，心跳根本抑制不住，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说这话……
金羽“该死啊……谁给他设置的台词啊……”
纪江贤什么声音？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纪江贤嗯？
纪江贤心跳声吗？
纪江贤是你吗？小哑巴？
金羽“我不承认。”
可是心跳骗不了我啊啊啊啊，我怎么才能震惊下来啊，人们都说见色起意，好歹得先让我看看面前这个小伙什么样吧。
关键是……都这个时候了也不是恋爱脑上头的时候啊。
边伯贤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感脸上发烫。
纪江贤抱歉啊……冒犯了，你就当……我没说过那话。
纪江贤但是你疼一定要出声，我慢一点。
金羽……
又是一阵沉默，风刮过。
金羽“大哥，你没完了是不是？”
纪江贤小哑巴……你听我说哦，出去之后一定要找一个好地方藏起来。夜晚千万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金羽嗯……
纪江贤我们的能力不比那些欲望之主。若是被他们抓住，你的思想怕是要被他们蚕食。
金羽嗯……
纪江贤你记住了吗？
金羽“记住了记住了，唠叨程度真的堪比我爸妈……”
突然一声脆响，带着那一瞬间的剧痛。
我一个哑巴差点疼地说出话来。
金羽呃啊啊啊……
纪江贤嘘……
纪江贤别慌，只是脱臼，没到骨折的程度，好好养一养没别的事的。
金羽“原来刚才是在转移我注意力吗……”
纪江贤好了，你歇一歇。
金羽……
似乎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猛地有些不舍，条件反射一般抓住他刚刚松开我的手。
果然，冰凉细滑。
纪江贤！
纪江贤小哑巴……
他突然在这个黑暗中笑出来。
纪江贤人总是要分别的。
纪江贤我把我的全部都告诉你了……所以你要活下去知道了吗？
纪江贤我不会一直陪着你的。
纪江贤哪怕再见不了面，至少留在现在就都是好的……你知道了吗？
突然手上就无力了，原来握紧他的信念也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了。
跟他相处了短短不过一个小时，从原来互相的怀疑戒备到如今的援助。
原来一个人是有能力跟另一个人不设防地相信的，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原来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我将手慢慢松开。我能看见他本应如水的双眸。在这夜里。
能感受到他的触感。
但他却一辈子不会知道我长什么模样。
甚至我连告诉他我的名字的能力都没有，如若这一别……
便是永恒。
明明给了你一点点恩惠，却要永久收回。
纪江贤走吧……小哑巴。
纪江贤我明日是要上刑场的人了。
纪江贤谁知道你怎么这般倒霉，能落在我这监狱里……
纪江贤旁人大抵有的会落在别的善人之家，甚至落到上面神王家中也是有可能的。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错愕，竟缓缓地伸出手，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那么巧正好将手放在我的面前。
纪江贤如果你握着能够安心，便再握几刻吧……
纪江贤毕竟……
纪江贤你也是我在这个地方唯一觉得安心的人。
就在那一瞬间，心头有一股子升腾的火焰，轰然炸开。
大抵是神祗，天生逆光，却又浑身满是光芒。
我突然想起幼时妈妈跟邻居介绍我时说的话。
“金羽这孩子……别看她表面嘻嘻哈哈，其实内子里连我和她爸都不愿意多说话。都怪我们从小把她扔在那山里六年……”
我在山里爬了很久，才从那些个骨子里就自卑却又对别人不幸遭遇喜闻乐见的人手里逃脱。
从未有人对我真正坦诚。
也从未有人让我这般安心。
有人说我像只死狗。
我认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但这一次，我力气大的连我都没意识到。
纪江贤小哑巴？
金羽“真想告诉你……我不叫小哑巴。”
他有一刻的想挣脱开，却被我死死钳住。
金羽啊……啊~
金羽啊！
我干着急，差点连眼泪都掉下来。
纪江贤好……好，我不松手。
纪江贤但是你要知道，这样太大胆了……
纪江贤你若现在离开还有一条生路。
纪江贤但如果带上我……
纪江贤我什么都看不见，带出去不仅是个累赘，而且还是一个虽时会爆开的炸弹。
我很想说
金羽“我不怕。”
金羽“在这个鬼地方，本就是向死而活的豪赌。那就再带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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