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亲侍东沉

过了六月天气就日渐闷热起来，即便是大清晨太阳出来，也平白添了一份令人燥热的署意。

我住的直节堂，也算是冬暖夏凉。可坐在偏厅里，摆上了发着丝丝凉意的冰块，吃着冰镇的水果，又有两个侍女替我打扇。额上仍旧冒出点点汗珠，更不肖说此刻凌霄殿里穿着厚厚的朝服，正在议事的仙官。

我估摸着下朝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下去一个二等的小厮让他上前朝去请墨砚侍者，请他来“闲谈”一二。

那小厮退下后，贴身服侍的厮役东沉上前一步，道：“禀仙君，玉帝下了口谕。许仙君在莲山的厮役侍女来天宫服侍。”

我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不得不说，玉帝这恩威并施的招数使得确实好。先是召我回宫让我以为有机会获得重用，接着又安排妖精接风羞辱我一道。后来风光地摆宴，在群臣面前公然维护我，却趁着这次出糗警告了我一番。让人以为圣心难测，在摇摆中不知不觉就着了道。

我眯了眯眼，捏起了一颗冰凉的葡萄。恩威并施这招却是让人上瘾，若不是理智告诉我，恐怕我这会儿已经对玉帝死心塌地的崇拜了。

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出门的小厮回话。我心里直后悔，这事应该交给东沉去办才对，怎么吩咐了个这么不机灵的小厮。

正怎么想着，那小厮就推门进来了，一脸为难的说：“禀仙君，墨砚侍者被陛下扣下了。”

“什么？”我急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忙问那厮役：“什么时候扣下的？怎么无缘无故扣人呢？”

那厮役讶异，连跪了下来，求饶道：“仙君恕罪，只是奴向人打听才知道墨砚侍者一下朝就被玉帝叫去书房，同去的还有奇丘真人、临邑真人，这会儿还没出来。”说罢便磕了两个响头，嘴里不住地喊“恕罪”。

我看了看面前跪着的厮役，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就是留下议事吗？说得如此严重，我还当墨砚被玉帝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押去仙牢了呢。

我身子一软，坐上了软垫，轻声道：“本君知道了，你退下吧。”被这小役怎么一吓唬，我感觉头疼的很，浑身使不上劲。吩咐东沉退下，任何人不得接见后，我独自褪了衣，上塌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午时差一刻才醒。这着实奇怪得很，明明才醒没多久，竟然又睡了一个半时辰。东沉知心地端来了茶水让我润润喉，并嘱咐我：“仙君不要多喝了，等下就要上午膳了。末时要拜见玉帝，膳后就要准备起来了。”

既然已经成仙，吃饭什么的就无关紧要了。只是不吃会虚弱，虽不至死，但有碍修炼，因此许多仙官仍保持着吃膳的习惯。然而我才醒实在没胃口，东沉便劝我：“仙君不用膳，也好歹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说的有理，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东沉才下去准备。由侍女服侍着洗干净脸后，东沉就回来了。手上端着辣木清茶与一碟蒲荷糕，茶微苦入喉却带着清香，蒲荷糕不甜却带着丝丝凉意，实在适合刚起身的人用食。

我投了一个满意的眼神给东沉后，赞道：“这两样小食合我心意，你多用些心思了。”

东沉喜说：“知道仙君未曾用膳，所以特地命小厨房备下了。就等仙君起身侍用。”

我一面吃着，一面对东沉说道：“你倒是个机灵的。我知道你为了我莲山的厮役要来心里不痛快。”我顿了顿，余光看了一眼东沉的表情。只见他脸上恭敬，眼中却闪着一点喜悦的光，被极力克制。我满意一笑，接着说：“这院里的一等厮役你接着做，左右我在莲山也没几个贴身侍奉的。”

“谢仙君抬举。”东沉面上大喜，就要跪下磕头，我抬手阻止了他，说了些巴掌甜枣混在一起的话：“这些虚礼就不必行了。你若是好好做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若是吃里扒外……”我冷冷地扫了一眼屋里所有的厮役仙女，他们全部噤了声，手上的动作加快。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损是利，想必都清楚的很。”这一记话，是讲给这院里所有的人。即便你们是玉帝派来的又怎么样？出了事也没有你们什么好果子吃。

火候差不多了，我见好就收，对着东沉道：“好了，除了侍膳的仙女，其余人都退下吧。”说罢，闲杂人等便由墨砚领着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用完了糕点不多时，我忽的想起之前一个小厮说的墨砚被留在书房的事。就唤来了东沉问问墨砚现在如何。

东沉出去一番打听，不问不知道，一问下一跳。墨砚自下朝起就一直待在玉帝的书房里，现在都没离开过，据说还一起留了午膳。什么事要商谈这么久？我心里尤其好奇，不知是喜是忧。连散步消食的心思也没了，直催促侍女尽快替我更衣梳洗。

就在我一番紧急催促下，就在梳洗完毕后，仍有两刻钟才到时辰。我由抬轿马役抬着，慢慢走向凌霄殿。

夏天不亏夏天，即便我不是马车夫，不用顶着重重的轿子在太阳底下走。可甚至在打了帷帐下，这猛烈的太阳仍是让人闷热难耐 。

走了好几步路 才回到凌霄殿，东沉拿来了干净手帕替我擦拭了额头。又换下我袖中早已融化的的水袋，东沉又给了我两个冰袋，保存的很好，一路上都没融化。

把这两个冰袋放在袖子中，丝丝凉意从手臂蔓延到身子，浑身的毛孔都收缩了，感觉暑意去了一半。东沉这么机灵的厮役实在不多得，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由东沉跟着进了凌霄殿的书房，向门口的小厮青果通报，他道：“玉帝等候多时，仙君快快进去吧。只是这……”他为难地看了看东沉，我心领神会，转身对东沉道：“你便不要与我进去，在这儿等着吧。”

东沉应和一声，我走了两步，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书房仍如上次一半摆设精致，点着香薰，这香薰不刺鼻反而气味清淡，香气沁人。玉帝于主位正襟危坐，却不见墨砚。

我压下好奇，向前请安道：“臣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