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篇 意外

意外

文/我

闷热的夏天，仿佛太阳都是潮湿的，在不清澈的天空上带着一层毛边，无休止地烘烤着地上的一切，房屋，树叶，草丛，阴影下张着嘴抖动着咽喉的母鸡，依然怒瞪着双眼，仿佛，她仇视着可能预见的所有真相。

不知何时起，所有的小村都变得异常安静，安静的如同一具死尸，带着静止和绝望的气息，听不见犬吠听不见鸡鸣，听不见任何孩子的嬉戏，仿佛此刻是遭受末日洗礼后的重生，无人而静谧。

街道、池塘边、田地里甚至大门口，都看不见一个随意闲逛的人，安静的令人恐惧。

满身是铁锈的铁皮船，安静地漂在池塘的岸边，闷热的中午，只有池塘片还有些许凉意，岸边的草仿佛昏昏欲睡懒惰地闪耀着叶子上的光，水面没有一次波纹。

小轩是村里不多的几个孩子之一，在大家都睡午觉的时候，也许，只有孩子看着这个世界，如同你不在家时宠物就成了主人，它们在干吗？它们看到了什么？所以，大人都睡了，孩子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小轩并没有留意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甚至昆虫的眼睛都没有注意他在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人不让他们在池塘里野泳，仿佛只有野泳就会有人溺水而亡，尽管很多年前夏天的池塘就是孩子的世界，这个世界变了，可能池塘也在阳光下悄悄地变了，变得凶险变得不可捉摸，只要你接近就成了它手中的冤魂。

小轩不怕，他会狗刨，会仰泳，会扎猛子，一口气憋上一分钟，他每天都来这里玩，每天都会边扎猛子边掏出很多泥，也许这是他的迷宫，他的冒险乐园，他每天都在新挖的坑和以前挖的坑之间摸索冒险，直到他满意了自己的设计，自己的作品。

他们有邀请所有孩子来玩，而是只邀请了小涛，他用不同以往充满兴奋和蛊惑的眼神看着小涛，口里不断重复着吸引人的说辞：放心吧没人知道，我在那玩了好多天了，哪里深哪里浅我都知道，中午大人都睡觉了我们就去，又凉快又好玩，在池塘里游泳多好啊，来吧就我们俩没人知道不会被骂的，放心，我自己玩够了找你跟我玩，那里还有鱼，都能抓到，天这么热，池塘里可凉快可舒服了。

孩子蛊惑孩子，如同成年人互相诱惑一样，结局总是一样的。

池塘还是那样宁静，如同窥视隐私的眼睛，没有声响却令人生疑，小轩自然首先跳进了池里，小涛看了看，小心翼翼而又激动万分地走进水里，小轩在远处嬉戏催促着小涛，越游越远，小涛小心翼翼地向小轩走去，这里不是他的迷宫，不是他的乐园，不是他的世界。

开学，他们就上初一了，是小涛把小轩喜欢琪琪并准备给琪琪买礼物的事告诉了全班，所有人都知道小轩喜欢琪琪，孩子中流言和取笑的伤害不会比大人体验到的少，甚至更多，小涛成绩比小轩好，这次初一一定分到好的班级，父母总是要他学学小涛，可是他学不来，老师们都喜欢小涛，好像琪琪也喜欢小涛，这一次可那个琪琪和小涛会分到同一个班，因为小涛告密的事他们打架结果被批评的却是小轩，小涛和琪琪是同桌，小涛说他摸过琪琪的腿和手，小涛还因为打架的事笼络了很多人不和小轩玩，小轩的每个小动作都有人报告老师，琪琪因此看见小轩就讨厌地躲开，看着小涛在自己的迷宫中无助地求索和挣扎，心里的一切都在小轩的眼前浮现，然后随着小涛的挣扎变得激烈又随着水面的平静而淡去。

小轩真的是在哭，在颤抖，他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车，这些人都是从哪来的，平日里小村街头都看不到人影，突然这么多人小轩一下子怕了，有警察有老师有记者有看热闹的人有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亲属，他被老师被家长被警察团团围住，被妈妈紧紧地抱着。

当天的电视播出了这条新闻：暑期小学生野泳再溺水，意外到底谁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