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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妇

瓶中野菊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他是一个画家,喜欢在书房里感受着皴擦点染带来的闲趣。但多年来始终不得其中真意,似乎总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即便享誉全国,他仍然笔耕不辍。旁人说他是真正的师表,可只有他知道,这看似勤勉的背后,实际上只是为了缓解些许痛苦,不得真意的痛苦。

后来他收了一个徒弟,名叫阿芳,样貌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小姑娘。带着厚厚的眼睛,始终不太喜欢说话。阿芳很喜欢他的作品,每天附在他身旁铺纸磨墨,感受着一副副惊世画作一挥而就的豪爽和惬意。

“您的公鸡画的一点也不像,可不知道为什么,任谁说,这都是一只昂首挺拔的大公鸡。真是奇怪。”每当阿芳这样评价自己的画,他从不回应,只是默默的看着阿芳然后会心一笑。

他的太太早年间去世,自己留在世上做了多年的孤寡老人,没有儿女也没有什么亲戚,背后的闲言总是诟病阿芳和他的关系不检点。可他却充耳不闻,因为比起那些曲意逢迎,阿谀奉承的美术鉴赏家来说,阿芳对自己实在是高山流水之情。

上午煎茶,下午磨墨。琴瑟和鸣如同夫妻一般。每当他举办作品展,阿芳都会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骄傲的向别人介绍自己年轻时的作品。

那日展出结束,他拿出自己年轻时的作品,坐在大堂中间哀叹。阿芳问道:“老师,你怎么了?”

他告诉阿芳,手里的那副雄鸡图是自己二十岁时刚刚成名所作,可是时隔多年,纵然自己勤于练习,可依然毫无进展。

阿芳拿过那副画,放在面前仔细端详,无论是用笔还是构图,哪怕是颜色都堪称精美绝伦。这么多年要说他在各方面毫无进展,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现在的作品在技巧上的确更胜一筹。

阿芳打量了半天,开口说道:“老师的公鸡,永远都是那几种固定的神态,要么趾高气昂,要么展翅雄踞,好像少了些生命的律动。”

他抬起头看着阿芳,不知道为什么僵在那。阿芳吓坏了,想开口和老师道歉,但是一头的冷汗让阿芳张不开嘴。

他站起来,冲到阿芳跟前,激动的我住了阿芳的手,这让小姑娘有些尴尬。

“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追求一种感觉,但始终不得其意,说得太好了!生命的律动,我的公鸡原来都是童话!这么多年没有进步都是因为我太想追求作品的气势,忽略了画画本身的体验,体验只有生命独有的神采!”

回到家,他让阿芳买来了一只公鸡,阿芳很开心,她知道老师要实物临摹。

公鸡来到家中,被阿芳关在了鸡笼里。他见了大惊失色,并训斥阿芳:“生命的律动怎么能在这樊笼当中呢?”

他把公鸡从笼子里提出来,鸡笼则顺着三楼的窗户扔了出去。

作画开始了,起先他让阿芳拿扫帚追赶公鸡,公鸡狼狈逃窜,羽毛掉了一地,他就趁着片刻机会,捕捉公鸡的狼狈模样。

才一天的时间,公鸡的羽毛就掉了许多。阿芳似有些心疼,便提议让公鸡休息,但是他却怒不可遏的质问阿芳:“什么才是艺术?真正的艺术不是靠假惺惺的追赶公鸡就能画出来的,你要放下自己的怜惜,继续更用力的让公鸡痛苦,我才能画出最入骨的神态!”

阿芳不以为然,却还是照做了。没几天,公鸡美丽的尾羽就掉的差不多了,画家画中的公鸡便也随之成了一只只秃鸡。阿芳想着换一只,可是被他严词拒绝。他说,真正的生命力就是要在最痛苦的时候才会展现。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已经不再满足公鸡被追赶的神态,他把橡皮筋死死的勒在鸡脖子上,不曾想公鸡却很平静的眯上了眼。他有些不悦,增加了橡皮筋的数量。没一会公鸡因为缺氧,开始上蹿下跳,张牙舞爪,似乎温顺的家禽在这一刻变成了饥饿的秃鹰。

画家欣喜若狂的拿起画笔,开始临摹公鸡痛苦的神态。从外面买菜回来的阿芳看到这一幕,着实吓了一跳。她跑到公鸡身前,为它解开橡皮筋。正当阿芳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不曾想画家一个耳光重重的抽了过来。

“没看见我正在画画吗?好好的素材全让你毁了!”他这么说,阿芳很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虽说只是平常餐盘了的肉,但看到这样的画面,却仍然不禁战栗。

那一日,阿芳在他家里向往常一样醒来,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听到鸡叫声,她诧异的推开了画家的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毛骨悚然。一条手腕粗细的蛇正盘踞在公鸡的尸体上,缓慢的爬动,嘶嘶的吐着信子。公鸡早已在它锋利的牙齿和强壮的躯干下失去了最后一点生命的迹象,倒在血泊之中。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映在了画家的桌案上。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绘画的天才。桌案上正在晾干的那副画中一只神态狰狞,飞扬浮躁的公鸡栩栩如生,没有见过生灵陨灭的人不会看出这幅作品的内涵。

画家坐着,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对阿芳说:“画中没有蛇,但这就是生命的律动!”

阿芳夺门而出,哭得涕泗滂沱。她不知道老师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干出这么残忍的事。

不久后的一次画展,画家得意的拿出了这幅最新的作品,获得场下的一片赞扬,这赞扬或真或假,可画家此刻的自豪和欣喜却比以前更加真实,他在众人面前介绍阿芳道:“这幅画,是因为我的徒弟给了我灵感。让我枯木逢春,再上一个境界!”

可站在一旁的阿芳,回忆起了那天的血腥画面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走神之际,只听见场上一片哗然。

回过神来,画家已经跪在了阿芳身边,并拿出了一枚戒指。在画展会堂的聚光灯之下,画家袒露的自己的心声,向阿芳求婚。台下的众人纷纷欢呼,可此时的阿芳却清醒的知道,这中间有多少人会喝倒彩。

阿芳答应了,纵然不被看好,纵然这个男人的举动让自己不能理解,但她回避不了的是自己真的爱上了画家。

在一起的两个人,并没有如想象中美好,得意的画家仍然苦苦思索着,如何创作自己的下一副作品,山水,花鸟还是工笔静物?阿芳虽扮演着一个支持者,但内心仍充满了担忧,她担心画家会因为创作而迷失。

没过多久,她发现画家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爱她,甚至会对她爱答不理,阿芳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又羞于开口提问。

画家不再让自己欣赏画作,甚至整日闭门不出。只有阿芳送饭的时候,画家才会从书房里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拿了饭送出空盘子,顺便瞧上妻子一眼。

那日,画家出门理发,阿芳打扫房间时无意翻到了画家最近的作品。她惊讶的发现,每一副作品竟然画的都是自己,原来画家是爱自己的吗?

想到这,阿芳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正赶上画家回来,看到阿芳正在自己书房,他丢下手里的东西,气冲冲的走进去,狠狠拽开了正在看画的阿芳。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的这个房间不用收拾?”

阿芳很是委屈,她想把这些时日积攒的怨恨都倾诉出来,质问画家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不如从前?

她声嘶力竭,泣涕涟涟,可换来的并不是画家的同情,而是拳脚相加。委屈之余,她默默的走进厨房,为丈夫准备晚餐。而画家继续躲在房间里作画。

饭熟了,这次和以往不同,也许是画家良心发现,主动走出来和阿芳共进晚餐。阿芳则垂头丧气,食不甘味。可一旁的画家却吃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时不时的抬头和阿芳说上两句。

晚上,阿芳一个人睡,画家关进了书房的门,铺纸磨墨开始创作。一张餐桌,一个神色黯淡的女人,昏暗的灯光,还有桌上的残羹冷饭。

阿芳第二天醒来,眼睛红肿的厉害,想找些消肿的东西。却发现客厅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速食品,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一些燕麦。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家里的房门之上竟然多了一把条锁。

她问画家这是怎么回事,画家竟然哭了,哭声难听却也透着无助。他告诉阿芳:“最近灵感枯竭,不想让阿芳出门,要一直陪着自己。”

阿芳是善良的,她知道艺术家都会有些怪癖,没有责备画家上了门锁,也答应要好好陪着他。

画家扑到阿芳怀里。

这一刻,阿芳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那是相濡以沫的两个人互相依赖的感觉,她忘记了昨天的事,忘记了长期以来的冷落,也忘记了这段不被看好的婚姻。

但接下来的日子,情况并没有好转,冷落依然持续,甚至肢体上的冲突也变成了家常便饭。

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多,阿芳开始无法忍受,她想找到条锁的钥匙,但是失败了,后来她想过报警,但是画家偶尔的温柔让她一次次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那日阿芳打翻了砚台,一个凌厉的耳光袭来,打掉了她脸上厚厚的眼睛,一双泛着泪花的明眸赫然呈现,精致的五官配以绝望的神情。

阿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是画家一直寻找的素材。

阿芳离开了,她对世间不再存有留恋,她选择了一种最极端的了断。可她却把最后的温柔留给了画家,没有报警,也没有充满哀怨和控诉的遗书。

不久后,人们在很多画册上看到了一套堪称经典的优美画作,画作的名字叫《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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