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叶闲和凌骁正在下棋，说实话，这局棋下的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叶闲和凌骁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精通棋艺之人，一个赛一个的臭棋篓子，现下下棋，也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最近这一个多月以来，中原可是热闹的极了，一个多月之前，庆帝在宫中设宴，招待北齐的求和使团，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北齐密探，早就应该死了的司理理给刺杀，虽说司理理没有得手，且如今还不见踪迹，生死不明，即便庄墨韩等人极力否认，但是以庆帝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这就这么翻过去，当下扣押住了北齐使团，又以此为由让早就准备好了的莫勋，再次领兵攻打北齐，其子莫晏突袭北齐，致使北齐损失惨重，北齐朝中唯一能和莫家父子略过上两招的也就只有上杉虎了，现在也还在监察院里押着呢。

　　北齐被打的节节败退，损兵折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丢了十几坐城池，好不狼狈，而且北齐现在是内忧外患，外有莫家父子磨刀霍霍，庆帝虎视眈眈，自己国内也不太平，司理理的那副药房虽然是真的可以治疗瘟疫的方子，但是北齐感染瘟疫的人太多，而且方子上所需要的药材，以北齐目前的状况一时也是难以筹措，再加上今年北齐又起了蝗灾，收成只有往年的三四成，更雪上加霜的是，进半个月以来，北齐境内不知从何处突然传出来北齐皇帝战豆豆居然是个女儿之身，而且传的有模有样的，居然还拿出了不少似是而非的证据，让人信服，北齐百姓现在都说，北齐如今的狼狈局面都是因为战豆豆牝鸡司晨，倒行逆施，惹得上天不悦，故而降罪与北齐百姓。

　　对于这种说法，作为幕后推手之一的叶闲一笑而过。

　　“以浔，应该到了北齐了，你说他能用几天说服战豆豆。”叶闲落了一子，这着实是一步臭棋。

　　“他不用开口，战豆豆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凌骁看着叶闲落子的地方，沉吟片刻，也落了一子，一样的一步臭棋。

　　叶闲的声音平静甚至略带几分笑意：“北齐也已经要走投无路了，莫家父子手上有枪支弹药，只这一点，就能压着北齐那些军队打，北齐本就重文轻武，军队损失惨重，国内瘟疫蝗灾并起，现在又有舆论压制，战豆豆只能选择跟咱们合作了。”

　　“那就等吧，”凌骁看这盘棋下的着实无趣，所幸就干脆的弃子认输，“反正一切都快尘埃落定了。”

　　相比赵以浔，叶闲明显还是更担心现在身处东夷城的季淮清：“也不知道淮清在东夷城那边怎么样。”

　　“淮清自幼受教雨长姐膝下，平日里虽然有些冲动莽撞，但是大事之上总不会出错的，”凌骁难得说了这样的几句软话，“不用担心。”

　　“淮清走的那天，一大早上的就来看我，是你让他让他来的。”

　　“我觉得你应该是想见见他的，”凌骁没有否认，最近在叶闲面前，凌骁的态度较之以往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叶闲看着凌骁，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是说不出的难受，他明白凌骁这样做的背后的意义，也明白凌骁看出了他最后的结局，凌骁太了解他了，他也太了解凌骁了，所以有一些话，不用说也说不出，他们两个彼此之间就自然明白了。

　　叶闲说的轻描淡写：“他没和我说什么，只坐了一会儿，说让我放心，他一定不辱使命，还说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一同回楚国之后，在把酒言欢，还有向我讨教武功。”

　　“我记得当年长姐替我拟定封号之时，曾有一个‘冠军伯’的封号，我很喜欢，你却说不好。”凌骁突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来了。

　　“是啊，我还记得的，”叶闲也记起这桩陈年往事，他笑的很是灿烂，好像依稀又有了当年那个少年得志，桀骜明媚的叶家二公子的样子，“早知道如此，当年我就应该向长姐要了这个封号过来。”

　　凌骁的语气之中难得的带了几分轻柔：“是啊，这个封号原该给你的。”

　　“阿骁，”叶闲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看着凌骁，眼睛明亮有神，其中还带着几分笑意，“我给你以后的孩子取个名字，好不好？”

　　凌骁看着叶闲难得的鲜活模样，点了点头，说道：“好，当年咱们不是就说好了吗，日后我的孩子认你做老师。”

　　“就叫启明和长庚吧。”

　　凌骁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日后你有了孩子，”叶闲看着凌骁，笑的温和而已悲凉，“就叫启明和长庚吧。”

　　凌骁明白叶闲的意思了，低声应和道：“好。”

　　君肆和杨拓倒是很少碰到一起，他们两个人好像天生就八字不合一样，谁看谁都不顺眼，一见面总免不了要冷嘲热讽几句，现在要不是庆帝同时要见他们两个，他们恨不得离彼此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庆帝召见，君肆和杨拓都是早就心里有数的，毕竟现在对北齐的战争节节胜利，如果在这么打下去，再有君肆他们在背后提供的枪药，估计今年过年的时候，北齐的大半江山就都已经是庆帝的囊中之物了。

　　而现在庆帝要见他们，自然不是要和他们商量什么军国大事，先不说君肆和杨拓对此根本是一窍不通，只说以庆帝的脾气秉性也绝不会让君肆和杨拓这个外人插手这么重要的事情的，找他们两个来，无非就是前线的枪支弹药消耗的差不多了，来找君肆和杨拓他们两个来要了。

　　庆帝素来喜欢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议事，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习惯，君肆和杨拓进去之后才发现，范建和陈萍萍也在，而庆帝就坐在案几后面，手上正来回摆弄不久之前杨拓给他的那支沙漠之鹰，君肆和杨拓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又一同上前行礼。

　　“你们来了，知道朕为什么叫你们来嘛？”庆帝倒是很随和，虽是责问，听上去倒也宽和。

　　杨拓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想来应该是因为前线莫元帅那里的枪药，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正是，杨协律郎和君客卿不知谁可再为前线提供一批枪药啊。”庆帝这话好像别有深意。

　　君肆和杨拓立刻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了目光，看上去倒是极为的不和，君肆上前一步，站到杨拓的身边，行礼说道：“回陛下，我手上的家底陛下都是知道的，我的那些东西，不适合这样大规模的战争，容易误伤自己人，倒是杨协律郎是家大业大，必然是愿意为陛下分忧的。”

　　杨拓很恨地瞪了一眼君肆，却是同意了：“回陛下，杨拓确实可以再为莫元帅提供一批枪药，只是数量较之从前只有三分之一。”

　　庆帝抬头看着杨拓，杨拓神色平淡而坦然，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庆帝转了转自己手中的那把杨拓给他的沙漠之鹰，君肆只听到了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随后那把沙漠之鹰已经瞄准了杨拓。

　　“陛下，”杨拓倒是不慌不忙，像是被枪指着的人不是他一样，“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庆帝看着不卑不亢的杨拓，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手枪，说道：“没有，你尽快安排吧。”

　　“是。”

　　“君肆，”说完了杨拓，庆帝又看向站在杨拓身边的君肆，“朕怎么听说最近北齐突然得了一张可以治疗瘟疫的方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陈院长不是早就已经查明此事，禀报给陛下了吗，”君肆看上去早有准备，“是司理理把药房交给庄墨韩，庄墨韩又送回了北齐。”

　　庆帝笑问道：“那司理理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药方呢？”

　　“君肆不知。”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猜到了不想说。”

　　君肆看了一眼杨拓，随后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自刚刚他和杨拓进殿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陈萍萍和范建。

　　“回陛下，”君肆沉吟片刻，“世上能解那份疫毒的也只有四个人，一位是监察院的费介，一位是西海曹家的二先生曹书白，第三位就是曹书白的侄子曹煊，至于这最后一位……”

　　君肆话说一半，但大家却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曹煊是曹书白的侄子，可曹书白最得意的弟子，却是叶闲。

　　“叶闲，”庆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君肆和一旁好似兴味盎然的杨拓，又向一脸平静地陈萍萍问道，“你怎么看？”

　　陈萍萍说道：“一切但凭陛下吩咐。”

　　“陛下……”范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庆帝给抬手制止了。

　　“你们都下去吧，”庆帝看了一眼陈萍萍，“你留下。”

　　“是。”

　　范建和君肆杨拓都退出寝殿之后，庆帝看着陈萍萍，又问了和刚刚一样的问题：“你怎么看这件事？”

　　“监察院的一切但凭陛下吩咐。”陈萍萍的回答也和刚刚一样。

　　庆帝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半饷，又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手枪，说道：“他可是叶轻眉的儿子，你舍得？”

　　“一切为了大庆，老臣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庆帝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就去把他带回监察院地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