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九月初一，北齐突发大疫，短短七天之内，病死上千人，感染者更是不尽其数，南庆统帅莫勋瞧准时机，率领南庆军队一举反扑，北齐军队本就因来势汹汹的疫病而元气大伤，莫勋率领又尽是南庆的精锐，随他东征西讨多年的虎狼之军，鏖战一日有余之后，歼敌十八万有余，活捉北齐主帅上杉虎，同时挥军北上，短短半个之内，就以雷霆之势，豪夺北齐七座城池，逼得北齐皇帝战豆豆不得不主动求和，除了莫勋躲得七座城池之外，另割十座城池给南庆，以视求和之意。

　　消息传回南庆，举国欢腾，庆帝当即下旨，加封莫勋为英国公，长子为轻骑将军，独女为柔则郡主。

　　这些事情不用叶闲自己去打听，自然有人每天把消息送到他这里来，叶闲到了一杯茶水给眼前的裴泓，这段时间，裴泓倒是常常大摇大摆的来他这四处都是暗探的院子，倒是真不怕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

　　随同裴泓一同来的曹煊坐在凌骁身边继续说道：“庆帝答应退兵，可是却没有召回莫勋，而是继续让他镇守边疆，这个举动有些耐人寻味。”

　　“没什么想不通的，”裴泓抿了一口浓茶，“自古以来那个帝王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更何况庆帝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性子，如今北齐元气大伤，精锐尽失，主帅被俘，国内四处瘟疫四起，他已经别无他法了，只能主动上书求和，忍得一时之辱，此刻心中怕是早就想着日后要如何报仇了，庆帝不会看不出这些事情，可他还是接受了北齐的和书。”

　　“淮清，”曹煊看着一边和五竹一同侍弄草药的季淮清，突然问道，“我考考你，你说庆帝为什么明明心中不甘愿，但还是接受了北齐的和书？”

　　“煊哥想要考我，也换一个难点的问题来，这个问题也太简单了，”季淮清放下手中的活计，拍了拍衣服，坐到叶闲的身边，“自然是因为这是现下庆帝最好的选择了。”

　　曹煊笑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庆帝当然想要继续打下去，反正南庆国富民强，他又有内库在手，再加上君肆他们背后协助，他恨不得直接这一战就把北齐给打的直接灭国，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虽然这场战争北齐惨败且精锐尽失，但是却也让北齐军民前所未有的团结在了一起，心里都存着对南庆将士的愤恨，如果庆帝硬要打下去的话，就只会激发出北齐老百姓心中的血勇之气，那么南庆接下去要面对的将不再是区区的二十万军队，而是整个北齐近千万众志成城的军民百姓，庆帝心知肚明，如果真到了那般境地，南庆绝对赢不了，而且说不定还会失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季淮清接过曹煊递给他的茶水，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所以啊，如今北齐既然都已经主动求和了，庆帝所幸就借坡下驴，也省得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撤回军队，而不召回莫勋一是为了震慑北齐，守卫边境，至于这第二点，当然是因为庆帝绝对会再次对北齐用兵，所幸也就不折腾这位新晋的英国公了。”

　　“看看，”曹煊指着自鸣得意的季淮清笑着说道，“咱们的淮清最近可真是有了不少的长进，分析起事情来也是一针见血，句句无错。”

　　季淮清得意一笑：“那是。”

　　叶闲说道：“估计再有六七天，莫勋之子莫晏就要压着上杉虎进京了，到时候求和的使团应该也会到。”

　　“北齐那边一定会相尽办法吧上杉虎赎回去，”曹煊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只怕这*次庆帝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上杉虎是必然要回北齐去的，庆帝留着他没用，而北齐自然也不能失去这个朝中唯一有希望和莫勋抗衡的帅才，而且他如果不回去，接下去就不好行事了，君肆的计划就又要被打乱一次了，”叶闲笑的有些讽刺，“等他回到北齐之后，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裴泓的声音华丽之中略带慵懒，听上去却又总觉得凉薄：“在面对强大的南庆铁骑的时候，北齐军民众志成城，万民一心，可是等强大的外地暂时退却，自己内部又出现问题的时候，就是相互责难诘问的时候了，到时候只怕战豆豆这个皇帝不好当了。”

　　“内部出问题，”季淮清有些不明白，“北齐内部要出什么问题了？”

　　曹煊问道：“你最近都没看以浔搜集的情报吗？”

　　赵以浔自从那次叶闲受了枪伤之后，就一直让人不间断的搜集南庆北齐和东夷城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据实已报，每隔七天就会有专人整理编撰，送到赵以浔他们手里以便他们查阅。

　　说到这件事情，季淮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最近一直跟阿隽到处乱玩，没来得及看。”

　　“最近北齐那边，可是再闹蝗灾。”叶闲告诉季淮清。

　　“那北齐的小皇帝，现在岂不是很为难，他一定可以看出庆帝的打算，一定知道庆帝不会轻易放过北齐，如今北齐精锐尽失，北齐皇帝要想防备南庆，唯有继续招兵买马，可多内有蝗灾的情况之下，再如此的穷兵黩武，只怕北齐的百姓都要心怀怨言了。”

　　“正是这么个道理，”裴泓说道，“所以现在庆帝稳得住，着急的是北齐战豆豆。”

　　“接下去，就等着上杉虎入京，君肆的下一步行动了。”

　　送走了裴泓他们，叶闲略微松了一口气，挺直的腰板有些弯曲，他抬手捂住一直泛痛的胸口，长吸一口气，想要运功抵制，结果一个岔气，胸口处的沉闷疼痛随着乱窜的灵力在浑身的筋脉处炸开，叶闲下意识咬着下唇，一个用力，就已经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五竹看见叶闲情况不对，赶紧上前查看，然后说道：“我去熬药。”

　　“没用的，”叶闲制止了五竹的动作，让他不要在白费力气了，“那药喝了这么多天，早就没用了，你出去守着，别随便让什么人都进来。”

　　“你没事吧？”五竹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听叶闲的话，而是反问道。

　　“我没事，”叶闲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住胸口处的钝痛，“你先出去，别随便让人进来，如果有人来了，也别告诉他们我的情况。”

　　“知道了。”

　　五竹出了院子，在门外守着，叶闲也暗自隐忍了好一会儿，正当他准备伸手拿药的时候，凌骁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叶闲，是我，有事情找你。”

　　叶闲几乎毫不犹豫的伸手点了周身极大穴道，缓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无碍，清了清声音说道：“五竹，让阿骁进来吧。”

　　凌骁进了院子，只看到还坐在院子里刚刚位置的叶闲，只是觉得他的脸色，比裴泓他们刚才走的时候更苍白了几分。

　　“你又回来做什么，”叶闲伸手给凌骁到了一杯茶水，“陛下又有什么事情派你来吩咐？”

　　凌骁反问道：“你让五竹在外面守门做什么？”

　　“原本是想打坐调息的，”叶闲知道如果说假话自己瞒不过凌骁，那就索性，一半真一半假的告诉凌骁，“没想到你会再次回来。”

　　“是这样啊。”

　　也不知道凌骁到底听没听出来叶闲在骗他，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然后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叶闲看了良久，只把叶闲都看得浑身不自在。

　　叶闲忍不住开口说道：“阿骁，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就行，别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

　　凌骁深吸一口气，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递到了叶闲的眼前，意思是送给他的，叶闲刚刚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到凌骁说：“这是个新的扇坠，送你的，你把我原先送你的那个白玉扇坠还我。”

　　叶闲正要打开木盒的手一顿，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骁，然后打开盒子，果然，就和凌骁说的一样，里面也是一枚白玉的扇坠，大小模样均和他之前送给叶闲的那个一模一样。

　　叶闲别有深意地说道：“你又送我扇坠。”

　　“这个是干净的，”凌骁的不由躲闪着叶闲打量的目光，“事已至此，话就明说了吧，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那个扇坠的问题，不然你也不会大半夜的让五竹去给我送药，

我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你现在还不能死罢了。”

　　叶闲收下这个扇坠，看着明显有些羞恼的凌骁，笑道：“这个扇坠我收下了，那个扇坠我也不打算还了，就像你说的，你那点投毒的小手术还是我见的，没那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随你吧。”东西送到，凌骁心里也就舒服了些，他也不在叶闲这里多待，起身就离开了院子。

　　等确定凌骁真的走了之后，叶闲终于忍不住了，一口红得发黑的瘀血直接吐到了那枚温润莹白的扇坠上面。

　　叶闲手有些发颤，他摸到胸口处的玻璃小瓶，看着瓶中的红色药片，到了四片出来，不再犹豫，直接一口气吞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