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安之，阿煊，”赵以浔直接推门进了叶闲的院子，果不其然楚钧尧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幸不辱命，你们要的东西给你们拿到了。”

　　赵以浔拿到的是两天前曹煊和叶闲都问他要的，关于庆帝究竟运了什么药材上前线的详细情报，他把袖中的两份情报各自交给叶闲和曹煊。

　　叶闲和曹煊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顿时就都眉头紧锁，二人默契对视一眼，随后一同在院子里抓起药来。

　　叶闲院子里虽然没有什么极为名贵的药材，但是一些平日里常用的最基本的草药倒是极为齐全，一样都不缺，而这次庆帝送上前线的药材，也都是一些极为廉价普遍的药材，叶闲这里一应俱全。

　　曹煊和叶闲都是手脚麻利之人，大概半炷香左右的时间，两副一模一样的草药就逗出来了，以裴泓为首，众人上前一看，果然，他们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

　　“能推断出来，君肆的疫毒到底是什么吗？”楚钧尧略通医术，虽比不上曹煊和叶闲，却也是要胜过裴泓他们几个人的，他看了看叶闲和曹煊他们两个人配的药，看上去好像就是一般治风寒的药，没有什么特别的。

　　“给我一夜的时间吧，”叶闲对自己的医术素来自信甚至是极为自傲的，“君肆这次的疫毒倒是有些意思，倒是没有什么极为凶险的毒药，但威力却不容小觑，他更多的是用了药物相生相克的原理，又极重分量，故而配成的疫毒，这倒是很少见的一件事，这个君肆有些本事。”

　　“没错，所以要解君肆的疫毒，也不需要什么名贵罕见的药材，寻常治疗风寒的草药即可，只不过分量才是其中关键的关键，一般人根本无法拿捏。”曹煊也出声附和道。

　　“寻常药物的相生相克，”季淮清对前面曹煊和叶闲说的一大堆的话都不感兴趣，他知道叶闲和曹煊一定会配出君肆的疫毒的，他感兴趣的是叶闲刚刚说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这不是叶二哥最常用的法子吗，我记得小时候二哥还让我背过这些东西呢。”

　　季淮清这话或许是说者无心，但听者却绝对有意了，曹煊正在收拾药材的手一顿，下意识地向身边人看过去。

　　叶闲到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好像半分没把季淮清的话放在心上，他说道：“药物的相生相克不就得天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传之秘，医术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就会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能像君肆运用的这么灵活的，”曹煊这好像话里有话，他看着手下的药材，“我生平所见，唯有你和二叔还有长姐，能把药物的相生相克运用到如此地步了。”

　　“术业有专攻罢了，”叶闲好像没听出曹煊的步步紧逼，他声音平稳而淡定，“你若是想的话，不出三个月，保证用的比我好。”

　　曹煊只会了一句意味不明的：“或许吧。”

　　最后裴泓他们还是没在叶闲的院子里待多久，叶闲就比较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众人识趣的自行离开，只不过曹煊倒是自顾自的像是没有听出叶闲逐客令的意思一样，留了下来，还美其名曰说是‘一同研究疫毒’，但是众人都明白他留下来绝对是另有原因的，不过曹煊既然不想说，楚钧尧他们自然也不能强迫他。

　　人都走了之后，叶闲又让五竹出去守着，别随便放人进来，然后只当做曹煊不存在，自己一个人忙着配药的事情，想要尽早破解出疫毒，曹煊在一旁给他打下手，二人师出同门，当年一起受教于曹书白门下，自然配合的默契无间。

　　直到太阳西垂，最后一丝昏黄的阳光还没完全落下的时候，他们两个终于久违多年的一同联手，破解出了君肆的疫毒方子，叶闲仔细抄誊好之后，让人给裴泓送去。

　　曹煊和叶闲二人坐在院中，突然默契的相视一笑，曹煊终于开口和叶闲说了这一下午的第一句话，却并不是曹煊想了一下午诘问，而是：“你的医术精进了不少。”

　　“是吗，”叶闲对这个话题明显兴致缺缺，“或许吧，不过阿煊今天特意留下，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

　　“我想问什么，我相信安之早就心知肚明了，”曹煊摩挲着自己右手食指之上的铁指环，“却不知，安之想要如何为我解惑，还是继续欺瞒于我。”

　　叶闲看见了曹煊的小动作，他看着曹煊手上的铁指环，刚刚手上还没有，怕是他去誊写疫毒方子的时候，戴上的，他说道：“你倒是很少戴铁指环。”

　　“安之知道的，我不喜欢它。”

　　叶闲当然知道，当年他正是以代表着修罗狱主的铁指环为饵，才诱的曹书彦险些万箭穿心而亡，对于险些害了自己父亲性命的东西，曹煊自然喜欢不起来。

　　“你想问的事情，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问个清楚呢，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如果像陛下那样活的那般的清醒，不觉得太累了吗。”

　　“呵，我宁愿清醒而痛苦的活过一生，却不想稀里糊涂的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曹煊看着自己手上的铁指环，他平日里只贴身收着它，之前的四年里除了接过铁指环的那一天，他没有戴过一次，可是到了南庆，再见了叶闲，两人之间算上这次一共对峙过两次，他次次都带着铁指环，就连曹煊自己都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做一枚别人手中的棋子有什么不好的吗，这说明自己还有被值得利用的价值，也唯有如此，才有把别人当作棋子的资本。”

　　曹煊看着叶闲，叶闲刚刚说这番话的时候平静之中带着理所当然的漠然，像是一个熟谙权谋争斗的老辣政客——或许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了。

　　“若是在八年前，你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

　　曹煊也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感叹抑或者嘲讽，又或许二者皆有吧。

　　“若是世事真能像八年之前，咱们所设想的那样平和美满，咱们两个现在也不会南庆的京都城之中这样对峙。”叶闲这话里带着嘲讽，也不知道是嘲讽曹煊，还是自嘲。

　　“若是一切真如八年之前，该多好啊。”

　　叶闲到了一杯茶水，微抿了一口，声音之中好像也沾染了浓茶的苦涩：“说这些干嘛，世事如棋无常，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回不来了，咱们自当向前看，别被那些陈年往事绊住了腿脚。”

　　“我没有沉溺于陈年往事，”曹煊看着叶闲，神情柔和而略带古涩，“放不下，走不出的是你，是你一直不愿意醒来，一直在自欺欺人。”

　　“或许吧。”叶闲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曹煊说的是实话，当年之事，他忘不了，放不下，早已成为了他的梦魇执念，多年来片刻不停的折磨着他。

　　曹煊突然问道：“你见过东夷城的顾隽吗。”

　　“自然记得，你突然替他做什么？”

　　叶闲当然记得，且不说他绑了司理理，然后送到楚钧尧眼前，扰乱了君肆谋划之事，但他那灵敏的鼻子，叶闲就不会轻易忘了他，只是他不知道曹煊为什么突然提起了他。

　　“只是觉得，顾隽和你之间，倒是有些相似。”

　　叶闲倒是没想到曹煊居然会这么说，他看着曹煊，张了张嘴，也只是说道：“若真如此，也该是像十六岁时候的我。”

　　曹煊点头颇为赞成地说道：“恩，很像的。”

　　叶闲看着最后一丝残薄的阳光，彻底消失在了天穹的西方，他叹了一口气，起身转进自己的房间，点了灯笼，拿了折扇之后，和曹煊一同走出了院子，五竹跟在后面。

　　“走吧，我带你去解惑。”

　　曹煊跟在叶闲后面，一同出了城门往京郊的方向走去，刚刚出了城门，还没走多久，就看到了楚钧尧赵以浔和季淮清三个人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们，曹煊看了一眼叶闲，叶闲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听筠和听筱故意因我们来的这里，”楚钧尧简单的说了前因，“原本还在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呢，你们就到了。”

　　季淮清耐不住性子，急忙开口问道：“叶二哥，煊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赵以浔语气不善：“看来这件事阿骁是早就知道了，就我们几个被蒙在鼓里。”

　　“阿骁也是两天之前刚刚知道的，不比你们早几天。”叶闲把手中的灯笼递给赵以浔。

　　“好吧，”倒是一旁的楚钧尧伸手接过了灯笼，“那么既然阿骁都知道了，我们也应该知道了，那我们接下要去去哪儿解惑？”

　　“钧尧不妨一猜。”

　　“我猜，”楚钧尧转身看着远处，“我猜要去的地方是太平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