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自从武器库炸了以后，南庆和北齐这短短半个月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双方默契的同时保持着讳莫如深的沉默，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谁都知道了这份可怕的平静下面，正在酝酿着一份极大的风暴，现在就看是谁先打破这份宁静，把这场风暴放出来。

　　“南庆出兵了。”赵以浔从外面赶回来，步履稳健，呼吸匀称，神态也是极为平静的。

　　原本正在院子里各自忙着自己事情的众人也不惊讶，他们都明白也就这两天了，庆帝是必然要出兵了，武器库被炸到今天，正好半个月。

　　“兵力如何？何人领兵？”作为武将，相较于这场战争背后的意义争斗，凌骁还是对战争本身更感兴趣。

　　“都在这上面了，”赵以浔把袖中的详细情报递给凌骁，“陈兵精锐铁骑三十万于边境，领兵主帅是莫勋，南庆的常胜将军，用兵老辣狡诈，诡谲多变，是个帅才。”

　　顾隽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北齐方面呢？有多少兵马？何人统帅出征？”

　　顾隽和季淮清年纪相仿，性情相投，二人又都是疏朗豪爽之人，自然是一见如故，也因为季淮清的缘故，他现在才可以和楚钧尧他们围坐在一起，讨论北齐和南庆的战事。

　　自从那天他带着司理理来了之后，两个人就一并在这里住下了，司理理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平常行动不便，不能出府，身边贴身的侍女也都是曹煊的心腹，名为侍候，实则监视着司理理的一举一动，极不自由，所以平日里司理理不爱出门走动。

　　相较于司理理，顾隽明显就自由很多了，他本就是东夷顾家的二公子，又深得四顾剑的器重，有这两个身份在可以说，他只要不是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情，即便偶尔出格，现在整个京都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而且由于楚钧尧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顾隽好像总是有一种别样的关心，再说了曹煊他们最近忙得很，既然已经确定了顾隽没问题，自然不会再分心力去监视他。

　　那天曹煊催眠了顾隽之后，第二天顾隽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曹煊编了一套什么谎话，居然让顾隽深信不疑，这些天都没主动提起过一次。只是众人虽不怀疑顾隽，却对他也没什么信任可言，所以对于司理理和神庙之事他还有诸多疑惑之处，不过那日庆帝寿宴，李云睿众目睽睽之下献枪顾隽也是知道了的，这倒是省的曹煊他们再解释了。

　　赵以浔说道：“北齐边境本才有七万守军，这段时间北齐皇帝又紧急从北齐各地调了十三万兵马，勉强凑够了二十万人，统军领帅的是上杉虎。”

　　“上杉虎，”顾隽想了一想，“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肖恩的义子，他领兵的本事如何，比得过莫勋吗？”

　　“是的，你没记错，他是肖恩的义子，”赵以浔摇着手中的扇子，悠悠地说道，“上杉虎这个人，也算是个帅才，行军布阵方面也算是有一些造诣，只是终究不能和莫勋相比。”

　　楚钧尧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北齐一向有些重文轻武，文坛之中有庄墨韩这样的大家宗师，但却素来缺少能征善战的猛将元帅，上杉虎已经是目前北齐武将之中少有的能拿出手的正当壮年的武将了，北齐皇帝这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那二十万的军队，起码得有一半以上要永远的留在边疆了。”

　　“北齐皇帝应该是不愿意打这仗的，自登基以来对南庆的挑衅，大多置若罔闻，忍辱负重，如今这武器库一炸，也算是把北齐的民心一并给炸了，这场仗他想不打都不行了，毕竟打败仗总比失民心要好，”曹煊突然促狭地笑了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不如咱们猜猜看，北齐的军队能抵挡南庆多长时间。”

　　赵以浔倒是兴致勃勃：“赌什么？”

　　“赌，”曹煊想了一下，看着赵以浔手上的折扇，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谁要是输了，等回到锦都之后，就到街上当一个月的写字先生，不许被发现身份。”

　　“行，”赵以浔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跟你赌。”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赌，”季淮清也过来凑热闹，只见他也兴高采烈地说道，“你们两个要是输了，就要给我当一个月的打铁匠，怎么样，敢不敢赌？”

　　赵以浔和曹煊相视一笑，然后一同点头应下，赵以浔说道：“赌就赌，但是你若是输了就要抄一百卷的佛经，怎么样？”

　　这个赌注倒是让季淮清有些踌躇，他素来就烦的就是练字抄书这类的细致无聊的事情，不过看着赵以浔和曹煊的戏谑模样，季淮清咬了咬牙，应承了下了。几人又各自说了时间，几个人说的时间倒是相近，彼此相差最多也不过半个月，最后还像模像样的让楚钧尧做了见证人，这个赌约就算是定了下来。

　　“你们一个两个的无不无聊，用这种事情打赌，”楚钧尧忍不住说道，“而且阿煊你素来是稳重的，今日怎么也胡闹起来。”

　　曹煊笑道：“玩玩而已，钧尧要一起吗？”

　　“我就不掺和了，你们三个胡闹去就好。”

　　凌骁自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赵以浔给他的关于南庆和北齐军队双方的详细情报，赵以浔了解凌骁，这份情报写的极为细致，甚至细致到有些繁琐，恨不得连上杉虎和莫勋的姬妾喜欢什么颜色的花都调查的清楚。

　　这份全面细致的情报，凌骁越看，眉头皱的就越深，手上下意识地敲打起了石桌，一副思考的样子。

　　楚钧尧问道：“阿骁，这情报你看出了什么？”

　　赵以浔他们也都下意识地看向凌骁，想听听他怎么说，就连顾隽也不例外，毕竟西楚宣武侯的名声不在澹泊公之下，即便是顾隽这个不理俗务之人，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个莫勋是庆帝的心腹？”凌骁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对啊，”赵以浔虽然不知道凌骁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把他知道的有关于莫勋的事情全说了出来，“莫勋可以说是庆帝一手提拔栽培起来的，出身寒门，无父无母，又因为脾气暴躁直接，在朝中的人缘很差，妥妥的一枚孤臣，对庆帝是绝对的忠心，唯一的一点小毛病就是好色，家中姬妾成群。”

　　凌骁双手成塔状抵在额头上，缓缓说道：“如果你的情报没错的话，莫勋有真的是你口中的那种人，那这场战争有些不对劲。”

　　曹煊问道：“哪里不对劲？”

　　“莫勋的态度和用兵的方法，都不太对劲，有些过于，”凌骁顿了一下，“过于消极了。”

　　“消极，消极的不应该是北齐吗？为什么莫勋会消极应战？”

　　凌骁没有理会顾隽的问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们看，莫勋这排兵布阵的方法，表面上是主动进攻，但其实一直据守城池，从没有乘胜追击过，而且几次出战，都是上杉虎挑衅的，莫勋将人打退之后，就直接回城，兵法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莫勋的做法有大问题。

　　“而且南庆的后勤补给也有问题，三十万将士一个的粮草需要多少，你们应该都清楚，虽然损耗大，但是目前庆帝有内库在手，拿出这些粮草不算困难，但南庆的粮草补给却是极为缓慢的，一次只有十天的粮草，而且莫勋从没有出手劫夺北齐粮草。反之，倒是草药多的不合常理，而且大部分并不是战场之上常用的金疮药，而是一些白芷当归之类的药材占大多数，这些药材运到前线大部分都应该是没用的，但是庆帝还是一车车的往前线送，甚至对他们的重视远超于粮草。”

　　“这说明什么？”凌骁最后反问一句。

　　凌骁难得的长篇大论，楚钧尧等人都听的极为认真，对于凌骁说的问题他们也都在仔细思考，虽然赵以浔他们在行军打仗这方面不如凌骁厉害，但是也是略懂一二的。

　　“他在等着什么吗？”曹煊说的有些不确定。

　　“他在等什么？”赵以浔反问道，却也好似是在自言自语，“等时机？等人？还是等庆帝？又为什么要等？”

　　“我也不知道，”凌骁仔细的看着手中的情报，“不过现在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想阿煊说的莫勋是得了庆帝的吩咐，在等着什么？要么，就是莫勋别有用心？”

　　“我再让人去查莫勋。”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把那些药材也带回来一份。”

　　赵以浔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凌骁的打算：“行，我知道了。”

　　凌骁看着手中的东西，沉吟了片刻，也起身往外走去，季淮清问道：“骁哥，你去哪儿？”

　　“我去找个人，看看他有什么见解。”虽然凌骁没有明说，但是大家甚至包括顾隽都知道，凌骁这是要去找叶闲了。

　　季淮清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会知道吗？”

　　“我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凌骁这话说的极为自负，但是众人却都深以为然，“顶多和我一样罢了。”

　　“骁哥，等等我，我也跟你去。”

　　季淮清和凌骁到叶闲的院子门口的时候，五竹就在门外抱着他那根铁钎拦住他们两个，季淮清和凌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叶闲的声音就突然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五竹，让他们两个进来。”

　　五竹听了叶闲的话，放下了手中的铁钎，季淮清上前推开门，院子里算上叶闲一共四个人，看清了其余三人都是谁之后，就连凌骁也不免一时有些怔愣。

　　“瞧，这不就都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