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裴沅冥诞，楚钧尧他们今年虽然赶不上回西楚祭奠了，但是该有的礼数规程，一样他们也不会少，祭奠完裴沅之后，赵以浔吩咐人在院子里上了一桌酒菜，他们几个人在院子里吃了一顿饭。

　　“来，”赵以浔见大家皆都是一副萎靡不振，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故作笑意地说道，“今日不管如何也是中秋，又是难得的好月色，咱们来玩接诗吗，就以中秋圆月为题，且诗中必须带有‘月’字，一人一句诗，谁接不上就要认罚。”

　　众人原本因为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再加上今日是裴沅冥诞而闷闷不乐，满腹心事，这顿酒饭吃的也是味如爵蜡，食不下咽，现在赵以浔有心活跃气氛，众人自然相应。

　　曹煊接着说道：“再加上一条，所有诗词只能是出自安之和初尧之手，若是背了旁人的诗词，也要受罚。”

　　“好，”季淮清看上去最兴奋，“旁人的诗我还不一定会背呢，就叶二哥和初尧哥的诗，不过认罚是要罚什么？”

　　凌骁突然起身朝屋子里走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之后，手里还拿着一个摇签筒，把东西放到石桌上，指着它说道：“谁输了就摇一根，摇到什么，就要乖乖认罚。”

　　楚钧尧仔细看了一眼凌骁拿过来的摇签筒，和普通的摇签筒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一点不同之处就是，筒中的竹签较之平常细短了不少，所以也就更多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楚钧尧疑问道，毕竟凌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随身带着这种消遣东西的人。

　　“不是骁哥的，”季淮清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你们这几天前前后后，进进出出的忙着，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的很，所以就让人做了这些东西，消遣时间罢了。”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曹煊调侃了季淮清一下，“行了，东西既然已经齐了，就开始吧，谁起头？”

　　赵以浔提议道：“按年龄来吧，淮清第一个。”

　　楚钧尧他们自然没有异议，于是季淮清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季淮清是楚钧尧他们这些人中最小的一个，第二个就是凌骁，凌骁倒是想也不想，说的极快：“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第三个是曹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第四个是赵以浔：“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最后一个自然就是楚钧尧：“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虽然除了楚钧尧以外，凌骁他们自认都不是什么满腹经纶的大才子，比不过楚钧尧，但是也都是出身世家，从小到大受得教育也是极好的，再加上背的又都是楚钧尧和叶闲这两个他们熟悉的人的诗，故而玩了好几轮下来，也一直都是平手，没有人受罚。

　　第九回还是第十回，季淮清没有说上来，成了第一个受罚的人，好在他运气倒是不错，只抽到了一个‘自罚三杯’的惩罚，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又过了十几轮，凌骁和曹煊也都一一受罚，曹煊的运气有些不好，抽到了一个唱曲的签子，一曲不成调的西楚小曲儿，差点没笑死季淮清他们。

　　皓月当空，明亮皎洁，院子里的楚钧尧等人围坐一团，吟诗喝酒，打闹嬉戏，自在热闹，抛却了心头重担，每个人包括凌骁的脸上都不由得含了几分温和笑意，好一群丰神俊朗，潇洒恣意的少年郎。

　　今日是中秋，该是要团圆的日子，外面万家灯火，繁华热闹，不过这些和林婉儿都没有什么关系，即使有郡主的身份做遮掩，但她真正的出身总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母亲常年不在京都，父亲也要避嫌，不能常常来看她，平日里唯有她二哥和叶灵儿常常陪在她身边，但是今日是阖家团圆之时，他们自然也不能留在林婉儿这里，只是白天都派人送了两盒月饼过来。

　　“郡主，郡主，”是林婉儿的贴身丫鬟半夏，“你怎么在窗口站着，小心着凉了，好不容易好了的身体，又要生病。”

　　林婉儿离开窗边，坐到一旁的软榻上，看着为她忙前忙后的半夏，笑道：“我没事的，我只是看今晚是中秋，而且月色极好，所以依在窗边赏了一会儿月而已，那里就那么娇弱，吹了一会儿风要生病了。”

　　“郡主，您自己的身体，您自己不知道吗，”半夏把手里的食盒打开，是几碟清淡小菜还有月饼，“好不容易最近不用喝药，您还不赶紧爱护着您自己的身体。”

　　林婉儿笑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半夏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幼父母双亡，被林若甫买下来之后，就一直跟在林婉儿身边伺候她，二人名为主仆，然则彼此相伴多年的情意，更像是姐妹。

　　“郡主快尝尝半夏的手艺，这月饼是二公子和叶姑娘今天早上派人送来的，都是郡主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了，郡主您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林婉儿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看着半夏隐含期待的模样，还是举筷吃了几口，半夏的手艺确实不错，可是林婉儿也只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就不在动筷子了。

　　“郡主，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奴婢看了很是担心，”半夏担心地看着又已经神游天外的林婉儿，“郡主您有什么事情就和半夏说说，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林婉儿笑了笑，伸手拿了一个月饼，慢慢地吃着，不再说什么，只是眼睛却依旧时不时地瞟向自己梳妆台，半夏聪慧，很快就明白了林婉儿的心意，她走到梳妆台前，第一眼就看到了林婉儿最近常常把玩的白狐狸面具。

　　“郡主，你是不是还在想这位狐狸先生，”半夏把白狐狸面具交给林婉儿，小心揣度着她的心思，“我已经让人在京都去找他了，但是京都城这么大，每日来来往往这么多的商贾过客，您有不知道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样貌，实在是大海捞针，您还是别有太大的期望了。”

　　“我知道的，但是我就是想在见见他，想和他亲口说句谢谢，想看看他的真面目而已。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林婉儿看中手中的面具，半夏这番话和当日叶灵儿和她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可林婉儿就是有些不甘心，所以还是让半夏找人去寻那人的踪迹，即使知道希望渺茫，却依旧不甘心，她回了十八岁，鲜少有这么固执的时候。

　　“郡主说什么呢，”半夏最听不得林婉儿说这样的话，“奴婢继续让人去找就是了，而且现在长公主已经回京，还接管了内库财权，听说长公主已经再为郡主择婿了，郡主应该要开心的。”

　　提起自己这位亲生母亲，即便是素来柔婉的林婉儿也不由得冷笑一声，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不知对谁的嘲讽：“她回不回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要给我择婿，也不过择给能帮到她的人，把我当作物品一样交换。”

　　“郡主别这么说，长公主无论怎么样都是郡主的亲生母亲，她还是极为关心郡主的。”

　　林婉儿敷衍地笑了一笑，摩挲着手中的狐狸面具，近乎呢喃道：“我要是能想西楚的昭阳君一样该多好啊。”

　　西楚昭阳君裴沅，林婉儿也是最近才听说了她的事情，一听就着了迷，同样是女子，却是自幼按照皇储一般教养，裴沅可以上朝参政，出征打仗，不仅不用一生困守后院，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情抱负，惊才绝艳，张扬肆意，裴沅告诉林婉儿，原来一个女子也可以说的那么精彩，那么自在，可是林婉儿自己也知道她做不成昭阳君，甚至做不到琥珀，她能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相夫教子，持家主事，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林婉儿对自己的命运一清二楚，也安于这样的一生，就像刚刚她虽然嘴上不赞成李云睿给她安排的婚事，但是若李云睿真的给她定下了夫家，她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偶尔她也会向往着裴沅这样奇女子，也会对外面波谲云诡的一切感到好奇，可她终究不是昭阳君，没有办法走出自己的一生桎梏。

　　子夜子时，热闹了一夜的京都城此刻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京都城的百姓此刻也都在自家慢慢陷入了安稳香甜的睡梦之中。

　　突然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京都的地面都晃了一晃，刚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京都城就又开始热闹起来了，灯火一盏盏亮起，百姓如水一般用上街头，看着远方几乎映红了半边天的火灾，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忧心恐惧，巡城卫勉力维持秩序，大批禁军由禁军统领带着，赶往着火的方向。

　　楚钧尧看着着火的地方，眉头紧锁，果然是出事了，他对赵以浔说道：“赶紧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神庙出手了。”

　　不用楚钧尧说，赵以浔也立刻就安排人去探查出了什么事情，曹煊和楚钧尧对视一眼，眼中俱是小心谨慎。

　　季淮清有些不不解：“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武器库，”凌骁回答道，然后又补了一句，“李云睿的那批枪弹，应该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