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狠心

我还是那么喜欢你，即使知道不会有结局。——题记

　　秋雨如烟似雾，悄然而至，无情地打在破碎的瓦砾堆中，枯枝败叶，残花败柳，满目凄凉悲怆。

　　苏浅雪抱膝坐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身下传来的阵阵冷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无言，只是伸手去接迷蒙的细雨，如梦似幻，冰凉的雨滴穿透屏障，上了枷锁的门连同着她那颗心一起被埋在了废墟中。

　　“相思尽付，唯念君安。”她低声轻轻呢喃，当初她是这么想的，可是当爱情真正的输给了日子，像细水长流。

　　后来，历尽千帆，洗尽铅华，剩下的不过是满目凄凉，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终于被埋在了寂寞的江南烟雨中。

　　苏浅雪此刻彻底明白，原来自始至终着就是一场局，一场她注定逃不出的局，原来从始至终走不出来的就只有她一个，原来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幻想，期盼，从夜晚等到清晨，她盼啊盼，等啊等，等到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他们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她上钩呢！

　　话在口中，却哽咽的说不出口，漫天的雨丝将蜷缩在角落的瘦弱身影笼罩，投下淡淡的阴影。

　　“皇上，进去吗？”太监观察着萧逸轩的神色，试探着开口。

　　“……走吧。”明黄色的颀长身躯不自然地一顿，深邃的眼神难掩紧握的双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他又何必替她心疼？

　　次日清晨，苏浅雪被两个侍卫带去刑场。她看着相偎而立的一对“璧人”，萧逸轩，林夕梦。

　　她缓缓吐出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名字，一字一顿，念得极轻，可每念一个字都像钉子钉在了萧逸轩的胸口。

　　你不过是从我心上走了一遭，从此这里荒芜一片。

　　“萧逸轩……”他真的会为了林夕梦做到这种地步。

　　他没有说话，心头涌上一种复杂的情感。

　　随着一个个身影被押上来，熟悉又陌生，苏浅雪看到，清楚地看到母亲，哥哥，还有苏家的丫鬟奴才……他们奋力挣扎，却被那些人强迫着跪下。

　　施虐者的丑陋面孔，他们不停地狞笑，像是魔鬼。“咚”的一声，哥哥母亲们重重地被压在了地上，哥哥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沦为阶下囚，母亲看见了苏浅雪。

　　而这一切都是苏浅雪一力造成的。

　　母亲慈善的眉目间满是心疼，不舍，两眼浸满泪水，不停的摇头；哥哥倔强地昂着头，不屈的眼神像一记狠刀扫视着在场所有人，铮铮铁骨，浩然正气，坚贞不屈。

　　哥哥看到了人群中的苏浅雪，苏浅雪如鲠在喉，泪水打湿衣襟，姣好的面容扭曲在一起，凄楚痛苦，她紧咬朱唇，颤抖着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母亲，哥哥……恍惚间她绝望地闭上眼，如果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那她认了。曾经风华绝代，京城的第一才女居然认命了，呵……

　　她不停地摇着头，刀声喑哑，歇斯底里，却无可奈何，被死死压着不能动弹。苏浅雪哭了，她摇头，她闭眼，她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

　　她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这一刻，她只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只看到自己疯狂的样子，只听见女子柔媚的娇嗔，只看见男子从自己身边走过，却不曾甩给她一个眼神，就算是怜悯他都不屑了吗？

　　这一刻，她深深地感受到了绝望，苏浅雪猩红的双眼瞪大。萧逸轩不为所动，万年冰霜的脸上未有丝毫动容，搂着林夕梦的手却越来越紧，转过头与她打趣着。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林夕梦秀美的脸上得意洋洋，她朝苏浅雪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耳畔风声呼啸，苏浅雪听到哥哥沙哑且坚定的声音，她看见哥哥眸中越来越强烈的光芒。

　　“萧逸轩，你不得好死！”哥哥眼中充满恨意，他释然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母亲眼中满是心疼，袖子下的手攥紧。

　　闻言，萧逸轩眉宇间乍现浓重的戾气

　　“萧逸轩，我求求你，放了他们！”苏浅雪歇斯底里，状若疯癫，她扑过去，煞白的小脸上挂满泪痕，紧紧地抱住萧逸轩的腿，哀求般卑微且懦弱，匍匐在地上，“放过他们，我求你，不要，不要……”

　　她一次次地哀求，她一次次地放弃尊严，她一次次地匍匐在地，换来的就只是他的冷眼相待，袖手旁观。

　　萧逸轩无情地掰开她的手，眼神阴冷可怕，单手擒住苏浅雪的皓腕，直至掐出了一片青紫，口中溢出一抹讥讽般寒彻刺骨的笑容。

　　“苏浅雪，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吗？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谈条件？”

　　厌恶似的目光流转在她单薄的身躯上，拿出手绢擦了擦刚刚碰过她的手，擦完，那手绢便洋洋洒洒地跌落在尘埃中，像一只破碎的纸鸢颠沛流离。

　　苏浅雪不可置信地呆滞在原地，手腕上的疼痛犹在，心仿佛被人硬生生掰成了两半，痛的她难以呼吸。她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听闻长安的花开了，塞外血色浓烈，姹紫嫣红一片，好看得很。

　　“不要！”

　　行刑官一声令下，母亲和哥哥被压上断头台，刽子手高高举起的利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刺痛了苏浅雪的心。

　　苏浅雪不停地磕头，额头砸出一个个鲜红的血印，丑陋的疤痕，她看见林夕梦嘴角扬起的一抹恶毒的笑。

　　风中血丝如烈酒般浓烈。

　　白衣染血，随着她的一身傲骨，骄傲，尊严，被碾碎。卑微到极点，无法抑制的情绪像洪水决堤，排山倒海地喷泻而来。

　　“浅雪，不要求他！我们苏家一生忠烈，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哥哥痛心疾首，正气凛然。

　　可是，是她害了他们啊！哥哥，母亲！如果不是她，爹不会死，母亲和哥哥也不会因她的错而替她承担责任，今天上这断头台的人应该是她啊！

　　“萧逸轩，我把我这条命给你好吗？

　　你…放了他们！萧逸轩，我求求你，不要啊，你叫他们停手，你叫他们住手啊！不要啊，不要……”

　　她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瘫软。清楚地听到萧逸轩发号施令，“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不要，不要……”苏浅雪掩面抽泣着，她抑制不住的低吼着。

　　满目猩红，到处都是血，目光所及之处鲜红一片，母亲和哥哥的尸体倒在一片血泊中，他们被永远留在了这一天，他们不甘的眼神被定格在这一刻，粘稠的血液在身下绽放出一朵朵猩红的地狱之花。

　　苏浅雪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抱着他们的尸体，杜鹃啼血般决绝，“啊——”看着母亲无法瞑目的双眼，她漂泊一生，临死之时想的，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哥哥一生忠烈，待她极好，一有好吃的就存着留给她，自己却一口也舍不得吃……

　　忆往昔，那些温柔的记忆，美好的回忆，不断刺激着苏浅雪，她再也抑制不住喉间的腥甜，泪水来得那般凶猛，她仰天痛苦大喊，萧逸轩！

　　萧逸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真的好想问问他。

　　“萧逸轩，我恨你，我恨你……”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哭肿了的眼眶中空洞洞的，心好痛，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掏走了什么。

　　“萧逸轩，我们结束了……”苏浅雪轻轻地说出这句话，她忽然对着萧逸轩凄苦一笑，凄美绝伦，一如当年。

　　我们结束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有什么资格？苏浅雪，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萧逸轩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搂着林夕梦腰肢的手愈发用力，让她不禁痛呼出声，林夕梦看着失神的萧逸轩，美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怨毒，而后被她收敛在眼底。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你杀了我吧，萧逸轩，我求你，你杀了我吧！”哀莫大于心死，原来真正的伤心是无泪可流的，苏浅雪像个牵线木偶，木然的眨眼，嘴里模糊不停地唱着母亲教给她的歌谣，眸中仿佛陨落了一颗繁星。

　　萧逸轩，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狠且无心。

　　“苏浅雪，你休想！这辈子你都别想逃离朕！”萧逸轩揪着苏浅雪的衣襟，狠狠地吐出这句话，大手扣住她瘦弱的手腕，钳制住她瘦削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紧紧贴着她的脸，魔魅诱惑般低语。薄凉的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怒极反笑。

　　苏浅雪，这辈子你都是朕的人！

　　……

　　后来的后来，萧逸轩再想起今天，他不禁后悔至极；后来的后来，他终于明白了“我们结束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