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求药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题记

　　“求皇上赐臣女回魂丹。”苏浅雪笔直地跪在冰冷的青瓷砖上，嘴角漾开苦涩的笑容，虽在寒风中跪立，但眸底那不屈的神情与藏在袖下紧紧攥成拳的手出卖了她。

　　她的美丝毫不被影响，似天山雪莲花，淡雅高洁。膝盖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麻木、红肿。大雨倾盆，倾泻而下，雨点连成线，铺天盖地地打向苏浅雪，就像那人绝然离去的背影毫不留情。

　　雨中单薄的背影挺立，那张煞白的小脸，眉宇间透出愈发坚定的神色，她费尽力气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

　　心不经意间抽痛了一下，寒风萧瑟，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房檐上，树枝上，弹奏出一曲优美的弦乐曲，空灵清新。

　　一字一句，她说得铿锵有力，每个字都包含了坚定，每说一次，就磕一次头，裸露在外的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上留下骇人血印，从额角蜿蜒而下的血迹一路向下，与雨水混合在一起。

　　苏浅雪看着紧闭的宫门，从里面隐隐传出的欢笑声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微微闭上月牙般的眼睛，两行泪从中落下，粉红色的指甲嵌入手心，樱唇紧抿，再松开之时，殷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漏出，狼狈不堪。

　　随着“轰隆隆”的一声，瓢泼大雨在空中形成一道厚重的雨帘，愈下愈大，再看那宫门，却是见不到一丝缝隙。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对秀眉紧蹙，那张日益消瘦无悲无喜的小脸怔怔地望向前方，痴痴地望着。

　　那何尝不是一道枷锁，将他们无情隔开。自此，天各一方。

　　她现在有多希望他能出现在她身旁，眼里，心里装满她，再也容不下他人。会细心地帮她撑起伞挡住那愈下愈大的雨，将她搂紧宽阔的胸膛，柔声安慰她说“有我在。”让她安心地躺在他怀中，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清楚的听见鼻翼间传来的浓重呼吸。

　　他的胸膛很温暖，让她很有安全感，以前她总会靠在他的肩上，甜甜地笑着，若隐若现的梨涡，一声接着一声地柔柔叫着“轩，轩……”小女儿的娇羞总是让他欲罢不能，忍不住逗弄。

　　……

　　可是，现在，她还有这个机会吗？物是人非，岁月静好……她微微颔首，岁月静好吗？可惜不是属于她的啊，而是属于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心上人。

　　如今，她不再是她，她甘愿为他放下一切，放下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应有的骄傲与尊严；他也不再是他，再也不是那个许下海誓山盟，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萧逸轩了。

　　如今，他成了别的女人的夫君，可笑这个女人还居心叵测，但她却没有证据也没有能力去证明……再也没有人会对她嘘寒问暖，没有人在她伤心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出现，像一位专属的守护神，在一旁陪着她，听着她的诉说，雷打不动的高大身躯，任由她尽情发泄。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苏浅雪晃神之际，只听得“吱啦”一声，宫门被猛然拉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眼中，而他的身旁站着林夕梦……见到她，苏浅雪微微颔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殿中传出炉香袅袅，烟雾缭绕，几乎透明的烟，流动着，像纱一样缭绕四周。

　　垂着流苏的灯笼做工精美，外边精致的纹花栩栩如生，光折射到萧逸轩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求皇上将回魂丹赐予臣女。”苏浅雪再一次重复了前面的话，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磕了一个头。她俯身跪在地上，孱弱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栗，在风雨中如同傲雪凌霜的菊花，偏要在腊月寒冬，攀上枝桠，绽放那迷人光采。

　　虽然忍不住发抖，但还是坚强的挺直脊背，不畏寒冷，不肯轻易屈服。

　　而她的一举一动都丝毫不差地落入萧逸轩眼中，黑曜石般的眸子染上戏谑的意味，深邃的眸光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转，饶有兴趣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像是胜券在握的猎人嘲笑着还在垂死挣扎的猎物般，不知天高地厚，还一边与林夕梦打趣。

　　见苏浅雪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脸上情绪未曾有大的变化，眼波流转，复杂的眼神飘忽不定，最后落在他的身上。

　　“回魂丹还得留着给梦儿调理身子！”一句理所当然的话就这样不带感情地回绝了她，萧逸轩冷哼一声，眸底露出不屑的神情，俊美无铸的脸上冷若冰霜，阴翳的双眸紧紧盯着她。

　　清冷的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孤寂。

　　闻言，苏浅雪诧异地抬头，紧咬朱唇，直到唇瓣有了血痕她才堪堪松口，清眸盈满泪花，红唇轻颤，却是无言。咬牙将满心苦涩都咽了下去，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的啊！

　　自己父亲重病，早已是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她被囚禁在宫中，消息不灵便，还是偶然间听路过的小婢女在讨论才得知。可他却还是那么狠心，一瞬间的恍惚迷了她的眼，家中，太医，江湖郎中都请过了，前前后后用过的药不少，却仍不见好转。

　　再请大夫来看，都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早已判定了父亲的生死。

　　普天之下，唯有回魂丹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奇效，而世间也仅有两颗，一颗不知所踪，另一颗则在皇宫中。

　　所以，她放下了姿态，甘愿跪在这儿，百般委曲求全，自从爱上了他，她就学会了妥协。他是故意的！苏浅雪咬牙，还是重重地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抬头对上萧逸轩的眸，清冷的嗓音如夜莺般婉转动听，此时却饱含沧桑。

　　“皇上，臣女父亲重病不起，急需回魂丹救命啊！”她哀求般的眼神就那样直直地落进萧逸轩眼中，声音沙哑呜咽，似如鲠在喉。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带着殷切希冀，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咳咳……”林夕梦见萧逸轩眸中有所动容，美眸中闪过狠戾，转瞬即逝，心头涌上一计，连忙咳嗽几声，装出一副宽容大度、善解人意的虚伪模样，挽上萧逸轩的手，娇弱地说着“皇上，救命要紧，梦儿的病不打紧，您还是将回魂丹给姐姐好了……”

　　她抓着锦帕，装腔作势地又咳嗽了几声，作势躺进萧逸轩怀中，萧逸轩担忧地望向她，连忙问她要不要紧。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璧人图！这边发生的一切全被苏浅雪收入眼底，她在心中自嘲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萧逸轩又想到苏浅雪之前故意推林夕梦下水还拒不悔改的事情，眉间对苏浅雪仅存的几分怜惜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戴着白玉扳指的手中赫然出现一颗黑色的丹药。

　　“你要的是它？”萧逸轩讥讽地看着她，“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下一秒，丹药被他大力抛向莲花池中，不过片刻工夫，已经落入水中不见踪影。

　　“不要！”她一双美目难以置信的睁大，瞳孔不断收缩，下一刻人已经蹿进了莲花池中，入秋的水，好冷。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萧逸轩愣在原地，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蹙眉，一点关切担忧的目光落在了在池中不断扑腾的苏浅雪身上。

　　一旁的林夕梦就看着，萧逸轩的疑惑、担忧、心疼，分毫不差地被她尽收眼底，她不禁在心里叫骂道：苏浅雪，你个狐狸精，最好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眸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恨意，可脸上还是未有半分波动，端得还是那副大家闺秀的大度模样。

　　终于，终于要拿到了……苏浅雪拼命地伸长手，去够那一颗近在咫尺的救命丹药，就差一点了，就差那么一点了！她单薄的身影在水中瑟瑟发抖，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水中原本莹白如玉的十指已经冻得红肿、僵硬。

　　拿到了！她欣喜地拖着沉重的衣服费尽全身力气爬上岸，丹药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绣花鞋给狠狠碾碎，零落成泥，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希冀随风散去，变得暗淡无光。

　　愤然抬头，看到的却是林夕梦那张得意的脸，她清楚地、明白地、一字一句都听得真真切切，她说，“真是对不起，踩到姐姐的丹药了，妹妹不是有心的！”林夕梦立即摆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可语气中却是听不出半分忏悔，嘴角还微微扬起。

　　萧逸轩厌恶地看了苏浅雪一眼，薄唇微张，从中吐出的话语绝情而又没有温度，伸手将林夕梦搂进怀里，细心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那是对着她从来未有过的轻柔语气。

　　他冷峻的面容棱角分明，泛着厌恶的神色。

　　“梦儿不必自责，是她咎由自取！”

　　好一个咎由自取！萧逸轩，你真的好狠，苏浅雪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气急攻心，喉中霎时涌上一股腥甜，胸口一阵胀痛，心也被狠狠刺痛。

　　猛然吐出一大口黑血，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眼皮越来越重，晕了过去，昏迷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林夕梦上扬的嘴角与萧逸轩绝情的面容。

　　萧逸轩，你真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