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事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题记

　　苏浅雪认命般地闭上眼，自嘲一笑，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是吗？当年她与萧逸轩两情相悦，他曾执她的手立于桃树之下，那双深邃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中被彻骨深情和温柔所覆盖，是那般的小心翼翼，仿佛她就是他手中的一个稀世珍宝，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的眼。

　　是那般的霸道深情，炽热的爱意落在她身上，掏心挖肺，轻言细语地将她轻柔的拥入怀中，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融入了他的深情与坚定，低沉醇厚的磁性声音弥漫在她耳侧。

　　“待花开之时，吾许汝红妆。”这大概是世间最美好的誓言了吧，那时的她真的很感动，她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吃不吃苦的，这些对于她来说，不过浮云。自古女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与心爱之人寻一处淡雅幽居，笠日清晨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惟愿君安好，妾了无牵挂。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美好而又坚定的誓言啊，苏浅雪只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度过这辈子，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惜造化弄人，父亲知道了他们二人倾心相付并私定终身的事情，勃然大怒，以萧逸轩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她当着苏府上下所有人的面，说出那番绝情的话语来，这绝非她本意，而萧逸轩被鞭打之事她事先毫不知情，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是她的奴婢香儿不忍隐瞒才偷偷告诉她的。

　　苏浅雪知道，自那日后，她与他之间再无可能。可他只看到她丑陋的嘴脸，绝尘离去的背影，却未曾看到，也未曾了解，转身那刹她红了的眼眶和早已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钉子上，痛不欲生却没办法回头，因为她知道，一回头她所面对的不会那样简单。他的命比她的幸福更重要。

　　他只知道，他被无情羞辱，一腔深情被冷水浇灭，二十道鞭子打在他身上，却不知她比他痛得更甚。

　　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亲口对心爱之人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又有谁知她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挣扎，她不想离开他，可她更怕失去他。

　　她的心，好痛，就像扎在了玻璃渣上，痛彻心扉，鲜血淋漓。

　　后来，是林夕梦救了他，千方百计地为他寻医，甚至因为劳累过度晕了过去，令萧逸轩觉得有愧于她，再对比苏浅雪的所作所为，自己那颗被伤透了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掉在地上，再也无法拼接起来。

　　自然而然对她产生了厌恶，这也是萧逸轩如此呵护林夕梦的原因。可是，他何时才能看清林夕梦的真面目呢，她救他，完全就是为了坐拥荣华富贵，她早就知道萧逸轩的真实身份，也是她告诉了父亲。

　　如此心机深沉歹毒之人，如何能留在他身边？·

　　……

　　再后来已是三年后了，中间那三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整日浑浑噩噩，像丢了魂似的，她日日派人去打听他的消息，却了无音讯，伴随着她的那颗心一起石沉大海。

　　她日渐消瘦，深夜她躺在床上，感受着泪水划过眼眶划过鼻子，再流进嘴里的感觉，她在被窝里呜咽出声，如鲠在喉，不敢与任何人诉说她的痛，她的伤。

　　三年后的一日，她偶然间得闻萧逸轩登基的消息，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宫里来的侍卫强行带走，苏浅雪也因此知道了“墨轩”和“萧逸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惊喜之余更多的是痛，是恨，恨自己的曾经用那些薄情的字文来讥讽他，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逼不得已，恨自己的无可奈何，无力反抗。

　　她看着萧逸轩对林夕梦呵护有加，把她捧在手心里，在她身上苏浅雪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与他，也是此般郎情妾意，形影不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慢慢启唇，低声吟诵着，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一丝无法避免的伤痛，脑海中不禁闪过了他们曾经的一幕幕，细舟上轻言细语，说她是他的知己，是他掏心挖肺的红颜知己，更是他心悦之人。

　　“雪儿，吾心悦汝。”

　　“雪儿，这只簪子真衬你。”

　　“雪儿，今生能得你一人，足矣。”

　　…………

　　如今想来这句诗，倒真是莫大的讽刺，刺眼的光照着苏浅雪的眸，她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翼轻轻扇动翅膀，留下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她被萧逸轩囚禁在这也有半个月了，也不知爹娘如何了，苏浅雪眸光闪烁，她对于这个爹，还是恨不起来，即便他当年逼迫他们决裂，可是这生养之恩，她不得不报。

　　为人子女却不能守在父母床前尽孝……一股愁绪溢满心头。请原谅女儿的不孝，不能承欢您二老膝下，不能尽一份应尽的孝道。

　　金色的光悄然穿过缝隙，拂在她不施粉黛的一张小脸上，出水芙蓉也不过如此。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发髻，只斜插着一只彼岸花发簪，如墨的长发被晕染成金色，额前的零碎碎发随风飘扬，在空中绽放出迷人的风采，。

　　彼岸花……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如今细细想来，她与萧逸轩倒真像极了这变化，彼岸之花，曼珠沙华。花开彼岸，一落千年，若再相见，亦是枉然。

　　入秋了，苏浅雪轻叹，长长舒出一口气，莲步轻移，腾挪间透出轻盈姿态，小巧的身躯，单薄的背影，残阳如血，孤寂地立在树下。

　　“自古逢秋悲寂寥。”此时此刻，如此心境的她，终于能体会写下这千古名句的诗人的心了。

　　她是那样的美好，静静地站立在树下，不曾言语，也不曾动作，突然，一片凋零的黄树叶如同婀娜多姿的蝴蝶在空中摇曳生姿，缓缓飘落下来。她伸出手接住那片叶，忽的发现它们的纹理如此清晰，一种未经修饰而浑然天成的美，让人无法诠释。

　　可是，再美好的事物，都会有它凋零的那一天。“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苏浅雪的思绪浮游不定，她只想休息一下，感受一下，去寻找一些美好的瞬间。秋叶就这样飘落着，飘落在她的裙摆上，衬着夕阳西下的一点余晖，一点黄晕，沧桑的眼神如同经历过沧海桑田，脸上神态晦涩难明。

　　神思游离之际，仿佛在寻觅曾经的甜蜜记忆，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是那样美好，那么甜蜜，充满了少年的青涩羞涩。

　　半晌，苏浅雪只是淡淡地勾唇，清眸中已浮现点点泪花，苦涩一笑，是在嘲讽她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在想什么，他们早在三年前就回不去了，苦涩的泪水再一次不可抑止的夺眶而出，汹涌至极，泪凝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珍珠挂在她娇俏的脸上，留下满脸泪痕，原来，这泪从来都是苦的啊，可世人缘何说它是咸的呢？

　　待花开之时，许汝十里红妆……呵，苏浅雪阖上酸涩的双眸，那里已经氤氲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雾，正慢慢地凝结成泪水……

　　任由泪水滑落，她不再挣扎，任由它流进最终的归宿。

　　“我们，还回得去吗？”

　　那年，他们终是错过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