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到了晚上的时候，承明殿里，迎来了一位陌宸和云镜意想不到的人。

　　“外臣见过皇上，殿下。”谢澪微微躬身行礼，灯火下，他苍白的脸显得更加缥缈虚幻，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整个人吹散。

　　陌宸坐在榻上，平静地看着谢澪：“国师请坐。”

　　谢澪扶着一边的侍女，缓缓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时候，谢澪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缩在被子里的云镜。

　　陌宸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靠，挡住了谢澪的视线：“国师深夜造访，是有何事？”

　　谢澪瞥见他的动作，嘴角极浅地勾了一下，随后又淡了下去。

　　“皇上应当看得出来，我这次来访，不仅仅是为了互市事宜。”谢澪没有急着回答。

　　陌宸揉了揉眼角，这点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谢澪来的这么快，他刚刚就差一点就能亲到若水的额头了。

　　“国师又何事不妨直说，不必如此弯弯绕绕。”陌宸说着，右手钻进被子里，偷偷地摸了一下云镜的腿。

　　云镜：！

　　他瞬间就炸了毛，脸红了个彻底，不得不扯过被子裹住。

　　谢澪假装没看到，淡然地说：“皇上想必还不知道，古篽内部最近并不太平。”

　　陌宸轻轻一挑眉：“哦？是么？”

　　谢澪：“秦脩早些年控制皇帝，把持朝局，私下里养了一营的兵，都是以一敌十的实力，关键时刻造反，绝对没有问题。”

　　云镜听后愣了一下，将脑袋伸了出来，又去看了一眼陌宸，果不其然，后者神色凝重。

　　“国师如此袒露古篽的情况，究竟是想干什么？”陌宸眸色暗沉，对于这个病弱的古篽国师，他不敢掉以轻心。

　　谢澪轻轻地笑了一下：“小皇帝的位置坐不久了。”

　　云镜不禁瞪大了眼，什么鬼？！原书中没有这一段啊！

　　“国师如此咒自己的国君，要是被摄政王知道，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国师。”陌宸紧盯着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谢澪依然虚虚地笑着：“我就算无罪，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陌宸没有答话，只是回头看了眼云镜。

　　云镜皱起了眉。

　　这不对啊，这位国师心中，理应很爱那位摄政王啊。

　　这是什么发展？

　　“古篽将迎来大乱。”谢澪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目光炯炯，“我只希望，君安可以不在这时对古篽出手。”

　　“这时？”陌宸眯起眼，“具体多久？”

　　“五年。”谢澪干脆利落，“我希望，君安在以后五年里，与古篽保持交好。”

　　陌宸冷哼一声：“国师好大的口气。朕为什么要答应？”

　　“这对君安是百利而无一害。”谢澪的眸子沉得令人难以琢磨。

　　陌宸注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国师这话何解？朕怎么觉着，这件事收益最大的是古篽，至于君安，则是没讨到半分好处。”

　　谢澪笑了笑，像是猜到他会这么问：“停战五年，不仅是让古篽调养生息，也让君安能把所有目光集中在北边。”

　　陌宸眸色一沉：“国师的眼线还真多。”

　　谢澪浅笑着：“皇上谬赞了。”

　　一直沉默着的云镜此时忽然开口：“那国师为何不与摄政王一同前来？”

　　谢澪愣了一下，看向他，轻轻笑了笑：“殿下莫非是不知道我与秦脩的关系？”

　　云镜看着那双美得出尘的眸子，心里一暗。

　　那双眼太沉了，似乎是沉淀了太多凡事，硬是将这个仙人一样的男子拽着拴在了尘世。

　　“国师很爱摄政王吧？”云镜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谢澪愣住了。

　　不单是谢澪，其余二人也同样怔住了。

　　谢澪很快反应过来，唇边笑意不减：“殿下可真会开玩笑。”

　　“国师这次来，也不仅仅是想停战吧？”云镜看着谢澪，一双澄澈的眸中不含半点杂质。

　　谢澪低着头，拨弄着手中的一串玉珠。

　　陌宸回头询问地看向云镜，后者却只是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陌宸：……

　　云镜：“如果我猜的没错，国师应该是想让君安助摄政王登上皇位吧？”

　　谢澪手中的玉珠顿时停住。

　　他缓缓抬起头，一双沉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云镜的脸，面上再无笑意，攥着玉珠的指尖发白。

　　“呵，”谢澪忽然笑了一声，褪去了些温润的伪装，“不错，我确实是想让君安助他上位。”

　　“但是，他依然是我的敌人。”谢澪看着云镜，眼底的浓重色彩令人看不真切，“我恨他。”

　　一旁的蓝衣女子沉默不语，眸中的光却流转不定。

　　云镜撇了撇嘴，心想你就作吧，但他也知道此时点破不好，给谢澪提个醒就够了。

　　云镜看了陌宸一眼，后者会意，立马接上：“国师能否具体说说原因？”

　　谢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小皇帝无能，这些年一直靠我和秦脩来支撑朝堂，太后那边一直不肯放权，外面人人都说小皇帝被我二人把持着，实际上他是太后的傀儡，无论是我，还是秦脩，都认为这样下去于古篽有大患，所以只能换了这个皇帝，让太后松口。”

　　“国师就那么笃定摄政王会有此想法？”陌宸微微眯了眯眼。

　　谢澪抬眸望去，苦笑一声：“皇上不会不知道，我曾经是个什么身份，在他身边待那么久，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冷漠，无情，有野心，有谋略，适当的宽容和狠辣。”谢澪平静地说着，“他天生适合做皇帝。”

　　陌宸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谢澪：“小皇帝若是下台，太后那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古篽便是一片内乱，太后会趁机夺权，把持朝局，到了那时，古篽离灭国就不远了。”

　　“所以，我想让秦脩上位，他有足够的能力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再加上与君安的五年交好，便足够古篽调养生息。”

　　云镜听完了他的话，不禁感慨万千。

　　聪明人爱国，原来是这样。

　　陌宸轻轻皱起了眉：“既是如此，国师为何不自己登基？这不是更方便吗？”

　　谢澪看着他，目光中掺杂了几分悲悯，也不知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他轻轻一扯嘴角，笑了：“大夫说了，我这身子，撑不过而立之年，若是为了一己私欲，而误了国家大事，连累满国百姓，我怕是做鬼也不得安宁。”

　　活不过三十岁啊……云镜想都不敢想，那可真够惨的。

　　“朕是一国之君，也要为君安考虑。”陌宸说，“国师说的种种，仅对古篽有利，不知国师，是要以何作为交换？”

　　谢澪眸中的幽光一闪而过，他轻轻一挥手，示意一旁的女子将手中的木盒递上去。

　　云镜这才发现，原来那蓝衣女子怀中，一直揣着一个木盒。

　　女子走上前去，打开了木盒。

　　二人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