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夜，云镜安然无恙地躺在龙床上，陌宸安分地躺在一边，两人都睡得非常好。

　　但有人并不好。

　　“什么？！云镜搬到承明殿去住了？！”男子一身青衫，看模样似是个温文尔雅的文人。

　　如果不开口的话。

　　“顾延栎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吗？”夜影皱了皱眉。

　　夙光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没错，这位青衫男子，便是顾煊。

　　顾煊根据打听到的消息，一路上迷晕了不少人，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渰俍轩。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这俩瘟神杵在这。

　　“承明殿不是那狗皇帝住的地方吗？云若水他怎么住进去的？”顾煊依然不敢相信。

　　夙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殿下讨人喜欢。”

　　顾煊：……

　　说的好像没毛病。

　　他依然觉得莫名委屈：“不是，他换地方住了，你们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一下？”

　　“通知了你，然后你冲进承明殿把人摁住把脉？”夜影一个凉凉的眼神飘过来。

　　顾煊撇了撇嘴：“你俩待一起久了，怎么连神情都这么像了……”

　　二人一愣，不自觉地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别开头。

　　夜幕为帘，遮住了谁微红的耳尖，星月轻语，掩盖了谁加快的心跳。

　　“那看来今晚是见不到他了。”顾煊愤恨地磨了磨牙，“你俩不早说，害得我浪费春宵而在这里消磨光阴。”

　　二人齐齐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他。

　　“你……这么快？”夜影说完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连忙补上一句：“我说的是俘获芳心。”

　　夙光用一种更复杂的眼神看了夜影一眼，没说什么。

　　顾煊满脸骄傲：“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行走江湖的骗子。”

　　“不务正业的小人。”

　　夙光夜影默契地接上，同时对望了一眼。

　　顾煊：……

　　什么仇什么怨……

　　“说点正经的。”顾煊烦躁地挥了挥手，“云镜他是不是该服药了？”

　　二人的神色瞬间认真起来，夙光回应：“算算时日，也该这两天。”

　　顾煊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个陌宸，你们觉得有危险吗？”顾煊思索片刻，问道。

　　这个问题让二人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夜影作答：“以目前来说，应该没有，况且……”

　　“况且什么？”顾煊问。

　　夙光接上话：“况且殿下自己也变了很多。”

　　顾煊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哦，是么？变得更逆来顺受了？还是欲擒故纵玩得越来越好了？”

　　夜影皱了下眉，像是不太满意顾煊这种说法。

　　夙光却平静地摇了摇头：“不，等你亲眼见到殿下你就知道了。”

　　“殿下他，终于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顾煊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印象里的他，就像是一具骷髅，外面披着他自己画的皮，喜怒不达心底……不对，他根本没有心。”

　　夜影听着，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眼夙光，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算了，那我改日再来。”顾煊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木管，“里面有一些药，效果没之前的好，不过如果情况像你们说的那样的话，应付应付足够了。”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交代了几句：“这个药还有别的功效，你俩注意提醒一下云若水，让他尽量在没人的情况下吃，最好连你俩都不要在场，吃完后一个人待个半个时辰再见人。”

　　“知道了。”夙光将木管收好，转头看见了一脸复杂神色的夜影。

　　这人又在想什么？夙光皱了皱眉。

　　然后，他看见顾煊往外走去，经过夜影身边时，轻轻拍了拍夜影的肩。

　　不过他没看见的是，顾煊偷偷往夜影手里塞了个东西。

　　夜影迅速收起，同时抑了抑扬起的嘴角，转身面向夙光。

　　一身干练的白衣完美勾勒出这人的细巧腰线和笔直双腿，腰间的那块蓝色玉牌在夜幕中隐隐泛着荧光，淡棕色的长发被绾起，那张脸庞在朦胧的月色下美得令人失魂落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看什么呢？”夙光敲了敲夜影的额头，皱了皱眉。

　　夜影连忙回神，错开视线：“没，没看什么。”

　　夙光皱着眉，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夜影，得出结论。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跟傻子共事。

　　虽然是个长得俊朗的傻子。

　　两日后，各国使臣抵达。

　　慕容椮忙得不可开交，一张脸都快笑僵了，偏偏还有人不知死活地骚扰他。

　　“纪清纪清，我新制出的香料，你试试啊！”

　　“纪清，这类毒药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纪清纪清，我好无聊啊，让我把个脉吧？”

　　“纪清……”

　　“闭嘴！”慕容椮终于忍不下去了，转头朝顾煊低声怒吼，“你看一下这是什么场合！”

　　没错，顾煊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来到了城门外，准备跟他一起迎接使团。

　　慕容椮觉得自己的官做不长久了。

　　“你说你就不能安生地待在府里吗？”慕容椮压着声音，“你知道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顾煊依然不在乎地笑笑：“放心，我有分寸。”

　　慕容椮：……

　　是……吗？

　　“慕容尚书。”不远处，礼部侍郎的声音传来。

　　慕容椮立刻收起了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换上了一张标准笑脸：“王大人。”

　　“听说今日各国使臣都会抵达灵都，其中还有不少身份贵重之人。”王大人满脸愁容，“这要是一个接待不好，我这官啊，可就做不成了。”

　　慕容椮笑了笑：“王大人不必如此忧愁，要说被贬职，应该是我这个主负责人最惨啊。”

　　“尚书大人可真风趣。”王大人听到慕容椮这么说，心里的担子也放下来了一点。

　　他余光往慕容椮身边一瞥，就看到了无所事事调制毒药的顾煊。

　　王大人耐不住好奇，开口询问：“敢问尚书大人，这位是……”

　　慕容椮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正常，他开口解释：“这位是我……”

　　“我是他未婚夫婿。”不等慕容椮说完，顾煊就忽然蹦了过来。

　　王大人和慕容椮的表情双双僵硬。

　　“这，这……”王大人语无伦次地指着顾煊，神情慌张。

　　早听说这位慕容大人是断袖，但不曾想他竟连未婚夫婿都有了！

　　“他胡说的！王大人莫要信以为真！”慕容椮一边慌乱地去捂顾煊的嘴，一边试图力挽狂澜。

　　偏偏顾煊依然不知死活地躲到了一旁，声音不是很响，却足够二人听见：“纪清，我们虽未正式成礼，却已有了夫妻之实，你这般始乱终弃，真令夫君我寒心。”

　　王大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反应过来之后，“一溜烟地跑了。

　　“诶，王大人！”慕容椮想叫住王大人解释一下，结果后者听到他的呼喊，跑的更快了。

　　慕容椮：……

　　他慢慢地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顾煊。

　　顾煊依然笑眯眯的，似乎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了纪清，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是谁惹你了吗？”顾煊拿出一瓶毒药，放在鼻下嗅了嗅，又满意地放了回去。

　　“顾延栎，你给我等着。”慕容椮考虑到一会儿还要有使团来访，所以压了压怒火，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不理会顾煊了。

　　“大人，前方有聚赤使团兵马！”一个士兵跑过来汇报。

　　“传令下去，做好准备，迎接使团。”慕容椮整理仪容，正了正神色。

　　顾煊看了他一眼，终于没有再讲废话。

　　一堆人马缓缓走来，在城门前停下。

　　一个人从马车里走下来，由侍女搀着走了过来。

　　慕容椮连忙迎上去，恭敬地行了一礼。

　　“臣见过文音公主。”

　　顾煊耳尖，听到慕容椮这么称呼那名女子，不禁愣了一下，连忙抬头望去。

　　身着华服，面容姣好，长得不似萧沅那般惊艳，给人以温和之感，颈间带着一条白色丝线，似乎挂着什么东西，藏在衣服里，腰间别了个香囊，针脚很粗糙，色调却与她的衣服相映成彰。

　　那个坠子和香囊，顾煊都清楚是谁送的。

　　顾煊嘴角一抽，默默地退出了众人视线。

　　该死的，还真是这个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