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公子回来了。”

　　慕容椮一边走进府中，一边微笑着应和各种问候。

　　然而，慕容二公子此时的内心却不是很平静。

　　他走进自己的别院，四下转动着，甚至还跑进后厨和下人们的卧房看了一番，最后面色阴沉地坐在了院中的亭子里，边喝茶边在心里骂人。

　　那个混蛋呢？！

　　慕容椮心里一阵烦躁，这个叫顾煊的人，先是在昨晚莫名其妙地闯入了他的浴房，然后又强迫他上了床，今天早上自己让他好好待在院中不要四处走动，结果一回来，就没人影了。

　　用云镜的话来说，这跟提了裤子就跑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慕容椮气归气，心里还是记着自己两日后还要迎接使臣的事，于是他愤愤地饮尽盏中之茶，刚想高举茶杯将其摔裂以解心中不满，忽然又想起这套茶具好像是他去江南游历时特地带回来的，价值不菲，于是又只能悻悻地放下，转身去了书房。

　　路上，他吩咐秋笛：“把那条从我浴房到我卧室的通道毁了。”

　　秋笛很是诧异：“公子之前不还说这条通道很是方便吗？”

　　是啊，很是方便禽兽呢。慕容椮冷笑一声：“我觉得它沾染了污浊之气，得尽快除去，不然这整个院子都得变得乌烟瘴气。”

　　虽然某大夫已经让这个院子乌烟瘴气了。慕容椮想起那个人，心头好不容易消下去的一点怨气又“腾”地涨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拆。”秋笛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慕容椮站在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

　　他推开了书房的门，还没等他反手关上，他就看到了已经在自己心里被千刀万剐的某人，正在悠闲自在地翻他的书。

　　听到响动，顾煊合上手里的书，放回架子上，侧身朝他一笑。

　　慕容椮：……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椮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还不等他转身，一个身影就飞快地冲了过来，锁上了门，双臂撑门，将慕容椮囚在门和自己之间。

　　“公子这是想跑？”顾煊的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看起来格外勾人。

　　慕容椮面无表情：“你倒是给我一个不跑的理由。”

　　顾煊勾起嘴角，俯身凑到慕容椮耳边，声音略带沙哑：“公子若是跑了，岂不证明我们昨夜在偷情？”

　　顾煊吐出的热气萦绕在慕容椮的耳廓，让他不自觉地耳尖一红，眸子里却依然倔强，略带些懊恼地对上那双桃花眼：“谁跟你偷情啊！分明，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顾煊看他脸都红了，情不自禁地想要逗逗他。

　　“是你强迫我的……”慕容椮低下头嘟囔着，声音极轻，却还是被顾煊听见了。

　　顾煊轻轻一挑眉，语气中带上几分戏虐：“哦？医者仁心，在下本好心为公子解除病痛，到头来却被公子反咬一口，在下都觉得自己好委屈。”

　　慕容椮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满脸通红地抬头望向顾煊：“你……”

　　他才开口，就被堵住了唇。

　　一个满是温柔缱绻的吻向他袭来，那人身上特有的草药气息霎时间淹没了他，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这个浅尝辄止的吻便结束了。

　　“你……”后知后觉的尚书大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地盯着顾煊。

　　“诊费。”大夫轻轻笑着，又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便转身走向他的书桌。

　　慕容椮还没来得及大骂，就听见顾煊轻飘飘地传来一句话：“刚刚吻你的时候，我给你下了毒。”

　　慕容椮：……

　　“解药。”他冷着脸走过去，向顾煊摊开手。

　　顾煊却只是伸手拨弄了一下这双漂亮的手，笑道：“要是让公子这么容易就拿到解药的话，我干嘛还要下毒呢？”

　　“那你想怎样？”慕容椮看出眼前这人决不是普通医生，所以对他也多了几分警惕。

　　顾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纪清，不用这么防备我。”

　　慕容椮被这声“纪清”叫得一愣，他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

　　但他没想那么多，只是冷笑了一声：“阁下轻功不俗，又精通药理，想来不是什么普通人，我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敢不防？”

　　顾煊又眸色浓重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令人难以琢磨。“其实我要的很简单。”顾煊说着，又翻起了另一本书，“两件事。第一，让我在你家名正言顺地住下来。”

　　慕容椮嘴角一抽。

　　虽然很不情愿，不过这个要求并不难，他问：“那第二个呢？”

　　顾煊：“第二，把你从萧柯那借的那本志录给我。”

　　“这不可能！”慕容椮神色一变，果断拒绝，“那是我从萧府借来的，若是被你拿去，我该如何向丞相交代。”

　　“如果你担心的只是这个的话，那好办。”顾煊合上书，眸中骤然闪过一缕寒意，“让丞相不存在不就好了？”

　　慕容椮大骇。

　　他往后退了两步：“你究竟是什么人？”

　　胆敢放言杀丞相的，要么是蠢人，要么就是那些真正可怕却不显山露水的人。

　　而眼前这人，明显属于后者。

　　顾煊看了一眼慕容椮，又笑了笑，只是那双桃花眼中却没有笑意：“怎么，吓着公子了？那是在下的不是。”

　　慕容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看向顾煊，眸中微寒：“阁下既然如此有本事，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取志录？”

　　说完，他看到男人的目光变了一变，温柔得像是能将人溺毙。

　　顾煊似是无奈地笑了笑：“我得让你来决定这一切。”

　　“只要你想，我可以去杀了丞相，亦或是每个你想除去的人，但只要你说一声不，我就会停下。”

　　慕容椮心头一颤。

　　又是这样，为什么他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很熟悉，刚刚他的这番话，他好像很早以前在哪听过，但却记不起来了。

　　“阁下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慕容椮望向顾煊的目光很复杂，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记忆的蛛丝马迹，“你究竟是谁？”

　　顾煊低头看向慕容椮，眸色深深。

　　这一瞬间，他很想将所有的事都告诉眼前这个他心尖上的人，但是理智告诉他，不，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个云游四方的医生，之前在西南待过，学了点用毒。”顾煊错开视线，不敢再去看慕容椮的那双眼，生怕自己陷进去，“至于我为什么要那本志录……”

　　慕容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顾煊：“我之前有个亲人，死在了不归，所以我想知道那里的秘密。”

　　前半句真，后半句假。

　　慕容椮眯起眼看着他，似乎是在辨别他这几句话的真伪。

　　顾煊看似坦然自若，实则手心早已沁出了汗。

　　“也罢，便先信你。”良久，慕容椮收回了目光，“你若要知道秘密，拿去抄一份便是，原来那本志录我还要还回去。”

　　顾煊心里想好对策，微微一笑：“那便多谢尚书大人了。”

　　“至于你在府里的身份……”慕容椮皱起了眉，思索着什么身份能让慕容阔和刘氏接受，“就说你是我请来专门为我调理身体的大夫，是我的故友。”

　　顾煊撇了撇嘴，和他想的差不多。

　　他放下手中的书，向门走去。

　　正当他想出门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解药。”

　　顾煊心想差点忘了这茬，连忙转头赔笑：“抱歉，一时得意，忘了。”

　　回应他的是慕容椮一个冷漠的眼神。

　　顾煊从腰间摸出一个木管，从里面倒出了一颗很小的白色药丸，放到了慕容椮摊着的掌心上，同时装作不经意地摸了一下他的手。

　　“每个月服用一次，间断的话，倒不致死，只是会加剧迷春散的威力，让解药失效。”顾煊看了眼耳尖一红的慕容椮，知道他定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故意凑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至于迷春散效果加剧的后果嘛……尚书大人想是很清楚。”

　　慕容椮强忍心中怒意：“我可以找别的人去调配解药。”

　　顾煊却只是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那公子尽可以试试。”

　　他顾煊亲手制的毒，除他本人之外，无人能解。旁人就算是拿到解药，也不知该如何配制。

　　他有这个自信，毕竟他从小就被灌着毒药长大，相熟的几个人都说，他连血都带点毒。

　　说起相熟的这几个人……顾煊思忖片刻，定了主意。

　　该见还是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