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吟九歌

虽然早就猜到了杨戬肯定不会拒绝见他妹妹，但山鬼此时还是在心里翻了个精致的白眼，又腹诽了一句你是伤员你最大，然后才不是很情愿地开口道：“行，要是他们再来的话我叫龙须虎去带他们进来。不过现在……”

　　“你们是不是有事想问我？”

　　山鬼不紧不慢地说着，视线扫过一脸状况外的哮天犬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玉鼎，最后停在杨戬脸上。而杨戬闻言心下一动，思索了片刻后，淡淡开口道：

　　“卿茹，你和玉帝……有什么关系？”

　　“……杨戬你这个问法我给你负分。”山鬼忍住直接在脸上翻个白眼的冲动如是说道。虽然杨戬这个问题确实是问到了点子上，但如此直接的表达方式还是让山鬼觉得需要扶个额头冷静一下。

　　不过对于杨戬而言，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从未清楚地了解过山鬼的身份，先前听她说她是岐山的精灵，但现在看来显然没那么简单。只是杨戬也并非不信山鬼，无论是千年间时不时陪他饮茶谈天，还是这次出手相助，杨戬都愿意相信她并无害人之心，因此正欲出言，却被山鬼摆了摆手止住。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可以肯定玉帝不会对岐山出兵，”山鬼拉过边上的藤椅坐在上面，又转手给自己倒了杯花茶，“事先声明，我和玉帝半点关系都没有。至于这件事的原因，就要从很久远的时代说起了……”

　　“我先问你个问题吧，杨戬，你觉得我是什么？”

　　山鬼突然话锋一转，听得杨戬也是一愣，他并没有想过山鬼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山鬼似乎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打算，晃着茶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在上古时候，我应该也是被奉为‘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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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人”最初经由大地之母的双手诞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他们弱小无力，因而敬畏自然，信仰神灵，于是便有九位神祗应人类的愿望而生，协助伏羲和女娲一起管理天地万物。在人界的楚地，曾有一人作祭歌以颂之，名曰《九歌》。

　　后来封神一战，天庭规模渐成，九神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甚至为天庭所忌惮。于是其中的天神自滅，只留一丝神魂随东皇钟封印于泰山之下，日神与云神则久居天庭不得下界，两个姐妹与女娲一同出走天外天，其余四位便分别留在人界的黄河，湘水，和岐山，亦不可无故踏入天庭。

　　此番安排既是娲皇意图保全九神，也为制约玉帝，以求平衡之道。九神不可与天庭对立，而玉帝也不得对他们造成威胁，否则泰山封印将即刻崩毁。东皇钟若出，三界必会动荡，因此千年来双方也未曾违约。

　　“所以……我觉得玉帝还没傻到为了抓个人冒这么大风险。”山鬼说完，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不过派几个人来打探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你怀疑三妹他们？”杨戬略一沉思，如是说道。

　　“谁知道呢，”山鬼无所谓地一耸肩，“反正只要你不出岐山玉帝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至于你妹妹他们究竟有何意，便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言罢山鬼刚要起身，却见刚刚在他们谈到一半时候突然跑出去的玉鼎真人不知何时又绕了回来，“咣”地一下在她身边的桌案上放下一只药碗。碗里的药汤色泽略显诡异，想必味道应该也不怎么样。

　　“真人，这是给杨戬的药？”山鬼显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这个药碗，然而玉鼎真人却捻了一把胡须，摇了摇手里的蒲扇道，“他的药还在煮，这是给你的。”

　　“真人这是何意？”

　　“你这丫头，别以为我没发现那两块碎玉上附的是什么法术，开天斧没能伤到我徒儿的心脉，那力道怕是让你挡了去吧？”

　　听闻玉鼎真人所言，山鬼突然意识到那日自昆仑归来，因为忙于安置杨戬，便随手将碎了的玉扣放在床头，没想到却让玉鼎真人瞧出了门道来。不过山鬼还是微笑着摆出一副“我不是我没有”的表情道：“真人说笑了，山鬼可不会这种法术。”

　　“那是上古时候流传的咒法，连我这徒儿都没见过，贫道也只是碰巧从书中得知，”玉鼎说着，指了指山鬼安排他暂住的房间，“喏，就是那边房间里放着的书。”

　　之后山鬼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见玉鼎真人突然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心，似乎很是激动——

　　“能看懂如此高深的咒法，我玉鼎真人真是太聪明了！”

　　努力控制了一下抽搐的嘴角，山鬼转头便看见杨戬正用十分复杂的神色看着她，心下无奈，伸手按了按眉心后开口道：“真人慧眼，只是这几日您也看到了，山鬼无碍，这药……就免了吧？”

　　“若不适当调养，你怕是少说有三百年离不了岐山。”玉鼎眯起眼睛，晃着手里的破蒲扇看向山鬼。被说中要害的山鬼一时有点心虚，又看了眼杨戬并不是很好的脸色，只得叹了口气道，“还请真人不必再说了，这药山鬼喝了便是。”

　　深吸一口气，山鬼勉强咽下了那碗味道甚是怪异的药汤，又迅速倒了杯茶水清嘴，之后才对着玉鼎道出一句：“真人，您的徒儿是什么性子我想您肯定比我清楚……”

　　“当着他的面儿戳破我，真人您是坑我还是坑他？”

　　玉鼎真人闻言只是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一溜儿烟跑出了房间，嘴里念着“诶呀去看看我徒儿的药熬好了没有。”顺便还带走了哮天犬。

　　于是眼下屋里就剩了杨戬与山鬼二人。

　　——气氛有点微妙。

　　半晌，还是山鬼先幽幽地开口道：“我的情况没真人说得那么严重，靠着岐山灵脉调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

　　“至于能不能离开岐山，对我而言本就不是难处，你见我这千年来何时出去过？”言毕，她抿嘴一笑，示意杨戬无需在意，转而又出言道：“也不知真人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你才刚醒过来就拿我的事来刺激你。”

　　“师父大概是气我以身犯险，想让我长些记性罢。”杨戬的神色依然清冷，语气却是不经意地放缓了几分，“卿茹，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我说过，你既当我是朋友，我亦会真心待你，这些事情就不要太过计较了。况且若是你死了，我……”说到此处，山鬼顿了顿，抬眼正对上杨戬的视线，却是把到了嘴边的那话给咽回去，换了个玩笑似的口气道：“我以后怕是会无聊的很。”言罢，她也“嗖”地一下闪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一句：“我去看看真人，莫叫他烧了我的厨房。”

　　“……”

　　当事人溜了，杨戬就算还想说些什么也是无用，只能沉下心思，根据山鬼告诉他的情报开始考虑目前的状况。

　　——局势未定，执棋者亦难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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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山那边，杨婵自打从岐山回来就没闲着。她先是安排好了圣母宫的大小事务，又和刘彦昌商量着准备了上成的果品，显然是真心打算去“登门道歉”。而在一旁给爹娘打下手的沉香却是有几分不情愿，要不是为了舅舅，自家娘亲哪有必要去给个名不经传的小仙致歉。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杨婵一眼就看出了儿子那点小心思，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沉香，哪吒兄弟既然说了那山鬼姑娘是他与二哥在封神之战时候结识的，想必身份也不简单，我们贸然打扰自是有错在先，况且……”

　　“无论是谁，这个歉我们都该去道。”

　　沉香虽然算不上天资聪颖，但也能明白母亲话中的意思，便没再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整理好了手边的东西。

　　与此同时，岐山却是先后迎来了两位客人。一个是小狐狸小玉，另一位则是托塔李天王，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