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怎么会知道的……”赵铭律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又忽然坐了起来,神情激动,“你当时,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着!”
冀冷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如果按照赵铭律所说,血未央那晚出现在冈巷,杀了陈裕民,而后又亲眼看着次日晚赵铭律运来一个替死鬼,似乎说得通,但是这件事里面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
血未央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陈双和他关系很好,而陈裕民是陈双的父亲,血未央没有理由杀他。
至于赵铭律……
冀冷微微眯起眼,他总觉得,血未央能帮他们问出来许多。
“让嫌疑人帮警察审案,我们局怕是古今第一人。”卫云辙在一旁默默扶额。
冀冷没说什么,他看得出来,血未央在有意无意地把他们的目光往赵铭律这边引,但越是这样,就越说明陈双那块隐瞒了什么。
“刚刚你已经认了,你跟齐思关系不一般,而且,我们基本可以判定是你杀的齐鸿瑞。”血未央难得开口说这么多话,他说完,看见赵铭律又要开口反驳,就不紧不慢地接上了话头:“我想,冀警官现在想了解的是,齐思和陈裕民究竟有什么关系。”
赵铭律神情一滞。
冀冷微微挑了挑眉。
这小崽子还真是个人精。
血未央打量着赵铭律,他早就知道这人想见自己就是为了把脏水泼到他身上,说实在的,若不是这人想对他出手,他还真的不想管这些。
但是现在……血未央眸中精光闪过,不仅为了自己,就算为了又又,他也得让这人露出破绽。
他许久没有说话,就一直看着赵铭律。
血未央自问不是个擅长与人交流的人,所以他现在得好好想想怎么问才能不暴露自己,又能让赵铭律自己说出这些。
“那个东西不是人!”赵铭律忽然用右拳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眼底因为怒意而泛起红丝。
血未央眉梢微动,看来,现在不用他抛饵了。
他朝一旁的那块玻璃看了一眼,他知道冀冷就站在那。
冀冷收到他的视线,转头跟卫云辙说:“你进去,把他带出来吧。”
卫云辙带着血未央走出来的时候,还听到赵铭律在身后大喊着“就是他杀了陈裕民”,听得他皱了一下眉。
“很有当警察的天赋啊。”冀冷依然看着审讯室内,像是在自言自语。
血未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摸着怀中的猫。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两只猫的爪痕一模一样?”冀冷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问。
血未央垂下眼帘,令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意味:“冀局长可以自己去查查。”
冀冷眯起眼,看着他。
“不过冀局长到现在连我这个人都没查清楚,查猫?还是算了吧。”血未央抬眸看向他,眼底波澜不惊。
卫云辙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可不是嘛,人家还有两个月才到十六周岁,到现在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户口本又不贴照片,这小孩的名字估计都是假的,还真的不好查。
冀冷不想跟他再探讨这个问题,又把头转了回去,轻轻地问了句:“你什么都知道,对吧?”
血未央淡淡地说:“冀局长觉得呢?”
冀冷没有再说什么,视线落到赵铭律身上,思绪却依然停留在身旁的少年身上。
他甚至在脑中有了一个猜测,也许这一切,都是这个少年一手安排的。
但他很快就排除掉了这个想法,开玩笑,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他不会说出齐思和陈裕民的关系的。”沉默了一会儿,冀冷忽然开口说。
血未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哦?怎么说?”
冀冷:“齐思就是他的命,他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愿意齐思的形象有一分一毫的损失。”
“换句话说,齐思是他的白月光。”
血未央疑惑地看着冀冷:“什么意思?”
除自己以外的人是自己的命?血未央不太懂,这可能存在吗?
冀冷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忽然,冀冷问道。
血未央一愣,沉默了。
冀冷没听见回答,就转头去看他。少年的脸庞笼在一片阴影中,微微皱起的眉头锁着他一贯的冷漠。
“我……不知道。”血未央想了好一会儿,如实地回答。
一旁的卫云辙也愣了一下。
不记得倒还说得过去,这不知道……
血未央见冀冷也皱起了眉,就解释了一下:“听别的人说,我是代孕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母亲是谁。”
冀冷愣住了,他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事实是这样。
他仔细地看着血未央,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缕的悲戚。
可惜没有。
他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脸上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那……你父亲呢?”卫云辙小心翼翼地问。
血未央像陶瓷般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的眼底不再是一潭死水,却泛着令人心悸的涟漪。
“我不知道……”血未央喃喃道,双眼失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
“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擅自去了解他。”
冀冷眉头紧锁,和卫云辙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疑惑。
这个孩子的童年,怕是并不好过。
血未央回过神来,努力地将那个瘦削的背影从记忆中抹除,可却又不舍地留住。
他只剩这个背影了。
“北洛。”血未央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你们去北洛酒吧,或许能找到线索。”
卫云辙一愣:“为什么?”
“齐思之前在那边当服务生。”血未央平静地回答。
冀冷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血未央:“偶尔去过,恰巧碰见。刚刚在里面看到了齐思的照片,觉得眼熟。”
冀冷看了卫云辙一眼,后者笑了笑:“反正在这待着也没用,交给云姐他们吧,我们可以亲自去一趟。”
“高子清呢?”冀冷回想起来。
卫云辙瞥了血未央一眼:“说是不放心,再去齐鸿瑞家里勘察一番。”
冀冷点了点头:“走吧。”
血未央抬脚跟上:“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你们不了解那里的情况。”
冀冷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
直到到了目的地,冀冷才明白,血未央所说的情况是什么。
“gay吧?!”卫云辙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之前听别人说这里有一家消费水平很高的gay吧,没想到叫北洛啊。”
“嗯。”血未央很淡定地回答,“旁边那家酒店也是这个老板的。”
卫云辙转头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酒店,默默吞了下口水。
血未央坐在后座,向冀冷摊开手:“借一下手机,打个电话。”
冀冷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这地方白天不开门,得有人带我们进去才行。”血未央说着,拨了一个电话。
接通前,冀冷说了句“开免提”。
血未央看了他一眼,点开了免提。
“喂~”电话通了,那里传来一个略沉性感的男声。
冀冷和卫云辙无声对望一眼,都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血未央却一脸淡定:“是我。”
那边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一串欢脱的声音:“小央啊,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有点事找你,你在店里吗?”血未央直切主题。
“唔。”那边停顿了一下,勾人心神地笑了笑,“我不在店里,但我看得见你哦。”
“车不错,有品味。”
卫云辙朝冀冷挑了挑眉,听见没,夸你呢。
冀冷给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见血未央拿起手机下了车,连忙也推开了车门。
血未央:“我也看见你了。”
二人朝他面对的方向看去,远远地瞧见一个长发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凌悉哥。”血未央等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唤了他一声。
凌悉把手上的一杯奶茶递给他,笑着问:“小央找我什么事啊?”
“我的几个朋友想进去,想让你带他们一下。”血未央指了指身后二人。
凌悉妩媚的丹凤眼转向了冀冷和卫云辙,将他二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角微眯,唇边流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
“不知想了解些什么呢,亲爱的警官们?”凌悉眼中明明含着笑意,却令冀冷心生寒意。
他打量人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物品,不含任何感情,又不像血未央那样冷得毫无生气,只是一种隔阂,也像是一种莫名的嘲讽和高傲。
他这句话着实令冀冷怔了一瞬,一种后知后觉的防备警惕蔓延上心头:“凌先生可真是好眼力。”
凌悉却还只是笑着,两瓣仰月唇似乎永远不会减退笑意:“过奖了,走吧,我带二位进去。”
说完,他熟稔地拉过血未央的胳膊,捏了捏:“小央你又瘦了,嗯……不过刚刚听了一会儿,你今天早上应该有吃早饭。”
“凌悉哥,这种事你知道就不用说出来了。”血未央满脸无奈。
凌悉却帮他捧住奶茶,将吸管塞到他嘴里:“来来来,多吃甜食心情好。”
血未央被堵住了嘴,只能默默地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无语。
凌悉却只是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身后的二人:……
冀冷有一点惊讶,原来血未央还有这一面。
不过他转念一想,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现在这样,才是一个正常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店长今天好不容易能休息,就不去打扰他了。”凌悉领着三人到了一间休息室,“有什么关于齐思想问的,问吧。”
冀冷本来想开口询问,听到他这一句,愣了一瞬,随即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要问齐思的事?”
凌悉微微眯起眼,更显妩媚:“猜的,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
“他是我们这的服务生,别多想,只是端酒的那种。”凌悉起身,从一旁的酒柜里取出一瓶酒,熟练地打开,倒了一些到一旁的醒酒器里。
冀冷:……
本来我也没多想……
“但是嘛,他的这种长相,警官你们也是知道的,纯良无害,一看就是个处,这就会引起很多人的兴趣了。”凌悉盖上了酒瓶,重新放回了酒柜里,又取出了三个酒杯,在血未央面前晃了晃,“小孩子不能喝酒哦。”
血未央吸着自己的奶茶,白了他一眼。
凌悉矜贵地翘起二郎腿:“所以呢,就有人看上他了,出价还不低,但是齐思这个孩子死活不从,这点我倒是一早就看出来了。”
“那个人是谁?”冀冷追问道。
凌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空酒杯:“一个您应该很熟悉的名字,陈裕民。”
冀冷和卫云辙双双一愣。
这么一来,赵铭律对陈裕民的态度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但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