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

郭麒麟这两天忙的是昏天黑地——拍杂志、上综艺、真人秀、电影宣传……

可无论再忙，他心里总惦念这栾真——小姑娘在干什么呢？

这期间北京又下了一场小雪，路边掉光枝叶的垂杨柳在风中款着腰身摇摆不定，在这万里冰封、千里雪飘的北国风光中，万物萧条到了一定境地，凛冬已至，春日可期。

孙敏敏却不以为然，她最厌恶冬天。北京本来就严重的雾霾在冬日里越发凸显出来，她眼里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好些鸟儿都飞走了，连一点清新的绿色也无。栾真瞧这一脸焦躁的孙敏敏，却知道这姐儿绝不是因为这冬天犯了她的忌讳——“您还是直说吧，敏敏女士。”

“……真真，我要跟阿乐离婚。”

栾真险些没摔了手里的咖啡杯——他们一家人都不爱咖啡，这是独独为了招待孙敏敏这个焦糖玛奇朵狂魔才点的星巴克。

“为什么啊？你得说个理由吧？”

栾真很了解孙敏敏，更了解此时此刻她的沉默。在栾真面前孙敏敏一直都是能说会道的人生导师，如果有了这样的沉默——她也说不出口的沉默。那该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她不敢逼问了，只轻轻关了手机的提示音——那是郭麒麟好容易闲下来发出的一系列问候，而后轻轻用手覆在孙敏敏的手上。

“我没办法生育的。”——过了很久很久，栾真觉得自己手里的咖啡都凉透了，即使是在栾家这样温暖如春的室内，她都能感觉到敏敏手指瞬间的收缩与冰凉。

“而他，还有他的家人都想要个孩子。”

是这样现实又乏味的理由啊。栾真倒不觉得有什么，所谓生不出来也只是她说的——天知道孙敏敏的生物学的有多差，而她那个老公更是个傻子，到底什么是不孕兴许也搞不清楚。

“敏敏你别害怕，我小舅舅就是医生啊你忘了吗？我让他给你找，找全世界最好的、最权威的妇科大夫好不好？就算是真的没办法生，找代孕啊对不对……你说话呀，你别吓唬我呢……即使是咱们真的没孩子又怎么样？你看我大舅跟我舅妈，一辈子没有无儿无女，这不还是举案齐眉的？”

栾真几乎除了上课、上庭、做presentation外，从没有过用这样满含煽动性的语气说过这样一大段话。她太清楚了，孙敏敏离开了周乐平——活下去太艰难。

她从一毕业就嫁给这个男人，一天班儿也没上过，学的还是找工作老大难的新闻专业。周乐平这些年供她吃穿玩乐一应用度都配备的是能力范围内的最高待遇，没有比她过得更悠哉悠哉的米虫了。就说她现在穿的衣服背的包，随便拿出来一件儿都是普通白领两三个月的工资。况且，孙敏敏依赖周乐平不止是经济上的，她从大一开始同这个学长恋爱，期间分了合合了分，这两人间的情意有时候连栾真许昕都意难平，骤然分开，这不是要了孙敏敏的命？


栾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学法律多年比旁人更知道法律绝不是万能的——一对夫妻要用协议去解决离婚就千万走到上庭这一步，能不离婚的就千万别动这个心思。以为离婚这两个字轻飘飘吗？可不能乱说。

她又硬着头皮问“周乐平不会是背着你出轨了吧？还是说他在外面已经有孩子了？才这样迫不及待的要跟你离婚？”

又是沉默，栾真好耐心，总算等来她的答案——“是男孩，已经半岁多了。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公公婆婆不愿意孙子在外头过年，周乐平不敢跟我说，二老就腆着脸来找我……真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知道的，我爸妈早不管我了，我哥又是在深圳，鞭长莫及的……我没了老公，我只有你了……”

她轻轻拢住孙敏敏颤抖的双肩，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这个女孩儿。栾真是既是学者又是兼职律师，此时已经在算两人婚后的共同财产，在算周乐平每个月给孙敏敏多少钱才够生活，还思考着孙敏敏以后住哪儿？没有工作怎么办？她是理智惯了的，习惯在孙敏敏和许昕六神无主、抱头痛哭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出最佳方案。

看着哭的涕泗横流的孙敏敏，栾真只后悔臭丫头许昕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结婚？渣男刚一放假就去蜜月旅行去了，她是最不擅长扮演这种婚姻家庭伦理大戏的安慰者角色的。


 等看着怀里的人渐渐平息了抽泣，栾真又沉吟片刻，冷静的对她说：“敏敏，你是打定主意要离婚，还是没那么想离婚？”孙敏敏握着卫生纸一愣，她比栾真更清楚自己的处境——正犹如菟丝花般依附着周乐平。可说一千道一万，不离婚难道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甜甜蜜蜜吗？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可再不济还有这许多年的夫妻情深，况且周乐平待她始终不错……两难之间，难以抉择。

只是孙敏敏今晚如何也不愿回自己家了，她看见那个男人就觉得恶心——一想到曾在自己身体上游移的双手也曾触碰过别的女人，自己所有独守空闺的夜晚也许都是在也别的女人那儿辗转温存，她就一口老血憋在喉腔，将吐不吐。

孙敏敏和栾真相识许多年，栾家人对她都熟悉，不仅没有让她有丝毫的不舒服，还因为栾母的大方热情让孙小姐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冲动。只是时日一晃而过，这两天她跟着栾真他们给家里准备年货收拾卫生，在这桃花源里逃避即将过年的事实，本想一直装傻充愣，只可惜周乐平不许。年三十中午，孙敏敏刚吃完栾云平拿手的炸酱面就听见手机响个不停，正是她那个倒霉老公。孙敏敏不愿意让栾家人听见他们夫妻的吵闹声，飞速踏上楼梯就回了栾真的房间。

栾母却终于憋不住了，正好趁此机会问栾真——“敏敏和他老公不会是吵架了吧真真？我这两天都不敢在她面前说这事儿”。栾真看着母亲父亲并栾秋阳都是一脸的好奇，只是含糊其辞——“嗯，吵了一架。你们可千万别在孙敏敏面前提她老公，妈你也再别说那些不幸的狗血婚姻故事了知道吗？”

栾母虽是听了女儿的话，却还是不解，这一次连婚姻故事也不让她说了，该是吵得多严重啊——“不过，敏敏不是正在备孕吗？你仔细着别给她吃那些寒凉的食物。”话音还没落，孙敏敏就从楼梯后走来，苦笑着对栾母说：“阿姨，不用了，我这一辈子没孩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