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国之仇何以报（十一）

那些信纸中有几张已经泛黄了，看起来有些久远。南宫熙翻来，纸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它们拼凑在一起，却让她觉得无比陌生。那上面赫然写着他强行要求凉王做的，那些丧心病狂昏庸至极的蠢事。

十几封信看下来，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所有行径都毫无保留地裸露出来，那些罪恶的，藏在黑暗里光明下的心思全部都浮到了明面上。

“这就是你所说的，一身正气，堪当江山的辰王殿下。你所爱的，是亲自策划，亲手结果了你父母的恶鬼。天天罪证加起来，将他剥皮抽筋都不为过，你竟然还在极力为他维护。南宫熙，你是怎么想的？”凉王抬头看着他，被扎破的手流出的血脏了他的锦服，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的眼神是冰冷的，看着南宫熙有些讽刺。他想笑南宫熙的天真与愚蠢，渐渐却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可悲。

“怎么可能，他明明……”

怎么可能？他明明那么爱我，关心我照顾我，那些真情难道也是逢场作戏嘛？

忽然之间，她被自己的无知气笑了，当初顾明辰所说的，不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吗？他从来没有许过承诺。这一切，始终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又有什么资格强求她给予她深情。

帝王之家多薄情，哪有怎么真心可言，这个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

可还是独木成桥地喜欢了，一往无前地爱上了。明知飞蛾扑火，明知这一切不过是演给天下人的一场戏作。

她的手紧紧攥着信纸，眼泪滴在字迹上，秀丽的小楷字花了一片。南宫熙颤抖着，笑着哭哭着笑，近乎疯癫。这世上最痛苦的，或许就是被最爱的人亲手夺去了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念想。

现在，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顾明辰踹开凉王寝宫的门，他害怕极了。怕自己的妻子被他人染指，更怕她一时死心眼不肯屈服想要自尽。满心都是对她的挂念和愧疚，他宁愿不要这天下，也不想南宫熙为此受到伤害。等着一切都平定了，他一定要把那个当初献计以南宫熙为导火索的那个挨千刀的大臣处理掉。

说实话，他踹开门的那瞬间是有点蒙的。凉王倒在地上，不知道哪来的血流了一地，进门就是刺鼻的血腥味。南宫熙木讷地站着，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只是紧紧攥着信纸发抖。

顾明辰当即冲上去抱住她，生怕晚一秒她会受到伤害，可是在他亲自推开她，送她来到凉王身边的时候，早已经注定了结局。

南宫熙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他，鲜红的眼睛里还在不断的流泪，看上去有些恐怖。

“顾明辰，你说我爱我护我一辈子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数。”顾明辰还是蒙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顶着通红的眼睛这样问。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南宫熙的眼神里，那深深的失望中透着愤恨和绝望。

“你骗我！你对我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事到如今，你还要和我逢场作戏吗？！”南宫熙嘶吼着，她的嗓子已经哑了，情绪激进让她破了音。辰王府的侍卫们惊了，以南宫熙进府以来，他们温柔贤淑的凉王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愤怒到近乎疯癫。

当顾明辰看到南宫熙身上紧紧攥着的信纸，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他望了一眼坐在血泊里凉王，那衣服上沾满了血的男人得意的朝他笑着。这可能是凉王这辈子头一次胜了他一场，嘴角微微勾起嘲讽的角度，缓缓流着鲜血——他朝着自己的心脏捅了一刀，自尽了。那眼神仿佛是在告诉他，他这辈子唯一用心守护的即将随着自己一起消失在这世上。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