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大迎戍粱二年，安京

　　瑶轩阁的戏台下早已围满了人，满座喧嚣，灯火通明。台侧的乐班还在整理演奏用的器乐。后台，一个画着戏装的伶人掀开帘子的一角。这不同以往的喧闹令她不安。

路人甲你信不信，安京的男人绝对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一个艺伎穿过走廊来到后台，手里端着一杯酒。她身边的人伏在她耳边说

路人乙我可不确定，这次同台的不是还有江与名吗？

伶人听到她们的对话，把帘子放下，尴尬地笑了笑

路人乙你怎么在这儿？

艺伎惊讶地看着她，她的朋友赶紧拉着她往里走。

锣鼓一响，江与名面前的帘子被两个人彻底掀开。她提起衣裙走上台阶，站定后开嗓。

江与名塞北寒，孤城闭。楼台远去，绵绵细雨，只闻羌笛。

她唱的是一位被皇帝嫁去远方和亲的公主，她的思乡，柔情，和家国大义。

她的唱腔动听，更能恰好地把握人物的情绪和思想，时而悲伤时而铿锵有力。她拥有优美的身段，水袖一甩，一抬眸，擦去眼角一滴泪，就足以将台下的观众带入她的情绪和故事里。她的眼神不会让人感觉她看见的只是墙壁，她可能真的看到了身着汉宫衣的朋友，亲人，还有汉宫。

曲终，台下沉默片刻随即掌声雷动，不少人也因此勾起乡愁，不停地抹眼泪。江与名收起水袖，向观众行礼，迈着小步下台。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取下发钗，置于桌上。

陈是你怎么想到唱这曲儿了？

一个妆容穿着有些风尘的女子推开房门。江与名一惊

江与名陈是？这么早客人都走了？

这名被唤作“陈是”的女子帮江与名脱下戏服，卸下戏装

陈是听完你的戏就没什么人了。最近来的客人不知为何都这么急着走。

陈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陶瓷盒

陈是送你的，拿去吧

江与名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

江与名香膏？

陈是拍着江与名的脸颊，沾一点涂在她脸上。

陈是不是，是涂在脸上的。

陈是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陈是扣上手里整理好的首饰盒，递给江与名。

江与名安京于多数居住在安京的人而言是异乡

江与名将眼神挪会镜中，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面相柔弱，安静的少女。陈是走到她身后，让自己的脸也出现在镜子中

陈是我听你口音很正，你难不成也不是安京人？

江与名我从比安京更北的地方来。一来就回不去了。

陈是你要是成了花魁，钱打算怎么花？

陈是把手搭在江与名肩上，另一只手帮她整理领口

江与名当然是先请你喝酒啦

江与名点了一下陈是的脑门。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匕首，端详片刻

江与名听说卑皖人都特别会打兵器，只要是家族都有自己的作坊，各种样式的兵器应有尽有。要是通商，我绝对要弄到一把卑皖的叶楠家的匕首。要是有很多很多钱，买把剑都可以！

陈是好好的姑娘学这些干什么。要是那些看客知道你私下里是这幅样子，谁会选你？

陈是的头靠在江与名肩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妩媚无比。江与名没有推开她，她关上抽屉，盖起首饰盒，把目光放在窗前的月亮上。窗帘薄纱的一角被晚风吹起，一轮明月若隐若现。

江与名多希望有一天，我一席黑衣，带斗笠，佩长剑，盘起头发的簪子藏着一把小刀。飞奔在月色下，在安京各家的屋檐上。屋檐上的瓦片不会因我的经过而发出声音。帮我信任的君主得到有用的情报后，找人上交给陛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陈是起身朝门口走去。她望着依旧对着月亮发呆的江与名，不忍戳穿她美好的幻想。

走廊上的灯还点着

璎儿陈姐姐～

璎儿你去找与名姐姐了？

陈是她是个好姑娘，只当伶人，可惜了

说着她挽着璎儿的手，穿过客人逐渐稀疏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