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本是想跟着我去花界,但是她上神劫将至,缘机仙子算来算去都是一个大凶,她只好回去闭关为历劫做准备。
我才与宝儿闹翻,没有去同她道别,她也不曾来送我。
那时她问了我那一句“还会不会叫她‘宝儿’”之后,几乎让我不中用地溃不成军,到头来,我还是退了一步跟她说:
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百年之内,我会在花界等你一个解释,哪怕你到头来是用编的,我也会等着。
我要是你能自圆其说,我就原谅你,若是让我抓住了什么破绽,那我们就此尘归尘,再无交集。
我若没有再见的时候,那这个问题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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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父帝后,除了几个护送我的天兵,也没有旁人跟着我。
山一程水一程,一路无话,到最后我孤零零地去了花界。
花界向来明媚鲜妍,世间万千颜色都汇于花界,我幼时总觉得美好的地方大概是不能长久存在的,这样的花界应该是一个梦幻中短暂存在的无忧乐园。
而这乐园存在的时间确实非常短暂,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在我的心里荒芜成了一片废墟。
花使引着我,毫不藏私地告知了我花界的一切事务,几乎一半在那三年都是由我经手的,已经熟悉了,所以我接受得倒也良好。
来照顾我的是曾经在娘亲身边的一个极信任极亲近的花使,真身是一朵杜鹃花,名唤紫鹃。
紫鹃替我整理东西时,见到我奁内发簪,忽然就是一愣,她那时告诉我:
紫鹃这珍珠簪,是当年的林姑娘生母贾敏的遗物,姑娘她......至死都戴着,神魂归位之后还带上了天界,我若眼睛不错,就是这一支。
紫鹃想不到,姑娘将它也留给了您......
这珍珠簪一传三代,都是母亲留给女儿的遗物。感遗物之如故,痛尔身之独亡,大概娘亲当时也知道她无法再陪着我,便把这珍珠簪留给我当个念想的吧。
云鬟白玉钗,绿鬓黄金鎞。
紫鹃一边说一边像做过无数次一样,在我的背后用那支珍珠簪给我绾起了一头青丝,我闭上眼睛,回想着那时娘亲给我绾发的感觉。
我美人年几许,窈窕初及笄......
殷殷切切,满是对我的祝福。
紫鹃从镜子中看着我,忽然哽咽了:
紫鹃您这样,真像当年的林姑娘……
像吗?像吗?
从前我很少会在头上用什么发饰,最多一个发扣将鬓边的头发扣在脑后,或者用白色的发带绑起散落的碎发,只有在花界时,娘亲和芳主们闲暇时会教我怎么绾发,然后把我妆扮成她们记忆中娘亲的样子,她们那时也说过我与娘亲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后来渐渐长大,也曾经对着镜子看过自己,企图看一看能否像小时候那样肖似娘亲,可惜的是我跟娘亲聚少离多,又因为开始习武,年纪越大气质越发不像娘亲,越来越多人开始说我像父帝,只有细细看时,才能看到那眉眼之间还保留着娘亲的影子。
神仙的寿命那么长,娘亲离开得那么早,我都有点担心到最后,连这娘亲赋予我的相貌,都会忘记我娘亲的长相,变得越来越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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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花界的第三十年,离珠去历劫了,那时人间适逢一场不大不小的虫灾,花界为此日夜忙碌,等我轻松下来再想到离珠的事情的时候,离她历劫已经过去了一年。
天界三百多日,就是天界隶属的人间也要三百多年,何况离珠投身的是一个小世界,按理说顶破天三个月就应该回来了,如今竟然耗了足足一年。
她是在那个小世界开始修仙了吗?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是仙人投胎,还是很有仙缘的,若是修行也会比寻常修士有天赋许多,待修为圆满飞升天界,认识她的人自会带她去原本的身体前,只需让元神归位便算历劫结束。
我勉强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一面派人去天界找邝露姐姐,一面又让人去找离珠所在的小世界,不多时邝露姐姐叫人传话回来:
“回禀殿下,上元仙子几个月前就在派人找她了,可诡异的是,离珠的命格簿子,连同她投身的那个小世界,一齐消失不见了。”
“而且他们才发觉,那个小世界曾在三十多年前那场忘川水暴动中被忘川水污染过,忘川水暴动过后您曾立即派人治理,大部分江海河流已经清理干净,只是有一处十分隐蔽的河流被遗漏了.......”
我......giao
我额头上的筋突突地跳了起来。
凡尘河流掺入了忘川水这事,可大可小,左不过会有哪个倒霉蛋掉进了那条河里,吨吨呛了几口被稀释了好多倍的忘川水,造成暂时性记忆缺失罢了。
我心怀侥幸地想着,既然那处河流地处隐蔽,或许离珠根本碰不到,就算是碰到了也不一定喝,就算是喝了也不过得几年失忆症罢了,大概可能也许......不会对离珠的历劫造成什么影响……吧?
应该......
应该个头。
如果离珠不是在那个世界开始修行,那就是被某个法力不弱的人整了,若是按照凡人一百岁的寿命算,天界一年时日,她都已经在那里被迫轮回到至少第四次了。
她的历劫早被搅得乱七八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