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府

“糖葫芦，卖糖葫芦——”

　　街上熙熙攘攘，入耳是各种小贩的叫卖声。穆月倾悠悠睁开了眼睛，将盘起的腿放下，懒散的伸了个懒腰。赶路的这几日，她偶尔有空进入心湖同雪狼们玩闹，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钻研人族的修炼法则。

　　“没想到，这还挺麻烦的。”抬手将珠帘掀起一角，穆月倾观察起车外的景象：正值午时，街道上的人颇多。放眼望去，坐在原地叫卖的小贩、背着法器的灵气修士、叫卖丹药的医仕......无人不修炼，只是每个人修炼的等级、属性不同罢了。

　　“哎，倾月这丫头还真是倒霉，偏生就没法修炼。瞧瞧这满街的人，还真就咱一个废材啊......”

　　"你可知足吧，你废材？说出去有人信嘛？"

　　“柳若袖，你少说两句又不会瘦半斤——再说了，现在除了你，还能有谁知道坐在这儿的是个千年老妖？”对着空气翻了翻白眼，穆月倾毅然决然的选择无视柳若袖的抬杠，兀自梳理起记忆中的人类修炼法则。

　　人类修士分为两种：一种是专修魔法的修士，另一种则是专修灵气的修士。自古以来，人类天生拥有万物之灵气，产自万虚之中——万虚乃人力量之本源，有万虚则有灵。不同的人灵气的等级不同，从下到上分为赤、黄、青、蓝、紫五个等级，天生带有的等级决定天赋的高低。

　　魔法则不然，起初并不由人类修炼，而是先祖们在探索西方世界时从那里的种族手中习得的，正好弥补了天生灵气低下的人们的缺陷，后来才演变为如今魔法、灵气两种修炼选择的局面。同灵气修炼不同，人们的魔法天赋虽也有高低之分，但并没有明确的分类，而是遵循自然元素相生相克的法则，有了不同元素的划分，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风、雷、冰。而除此之外也有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拥有几大基础元素的人，及时间、空间、阴、阳属性——每一种都是人们梦寐以求的。

　　接着，当人们选择了自己的修炼方向并且夯实基础后，就能够决定自己将来的职业，并且为此努力。魔法的职业分别有法师、唤魔师、炼器师三种；灵气修士则较少，有灵士、天师两种。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灵气、魔法都不修炼的职业也颇受人们欢迎，那就是医仕。成为医仕的人往往灵力和魔法天赋都较为低下，但是他们拥有超乎常人的念力，能够炼制出效果超群的丹药。也因此，医仕成为了同炼器师一样受人尊敬的职业，往往一枚丹药千金难求。

　　“给这副躯壳续灵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么多的职业，叫我到底选哪一个好？”叹了口气，穆月倾仔细斟酌起利弊。以她灵莲的力量，续灵只是弹指间便可完成的小事，可穆朔还只当她灵根修复无望，定然是要将她送去做医仕的。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照我说，你大可先去试试医仕，就算天赋不高，低等级的医仕也能笼络一群人啦！回到相府后，还能在去学院之前空闲一阵子，正好够你续灵修炼啦。”

　　“说的也是，那就这么定吧......不过若袖，你说——为什么没有人能灵魔双修？”

　　“......”正在穆月倾心湖的柳若袖顿时没了言语，心中却暗道这丫头异想天开，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你还想干什么，指望天大的好运降到你头上？一个痴傻之人一夕之间变得聪明伶俐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了，十几年续不上的灵根续上了也叫人难以置信，你竟然还指望这躯壳是个魔武双修的料？？？你是有多贪啊你！”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就是呢？”穆月倾笑的自信，不知为何，她就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偶尔当当笑世人眼拙的角色好像也不错？

　　有了雪狼的陪伴，穆月倾此行果然愉快不少，只是这种愉快并没有持续太久。又转过两个街角，车队终于临近了穆府门前。穆月倾理了理衣衫，脸上换上得体的笑。记忆中，虽然穆朔和哥哥待她极好，但除此之外府上的夫人们无一不是蛇蝎心肠，那些“妹妹们”更是豺狼虎豹，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她们的消息向来灵通的叫人惊叹，此次穆朔回府，指不定她们已经等在门前了呢。

　　“老爷~您可总算回来了，怎么走都不告知妾身一声？您可知这些日子，妾身思虑您思虑的神魂出窍，险些忧虑出病来——妹妹们也是一样，日日夜夜担忧老爷的安危，就盼着您回来呢......”果然，还不待穆月倾有所动作，车外就传来一妩媚做作的女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正是穆朔的二房——颜至。

　　“颜至，你大可不必出来等我们。若是感染了风寒，府中也有医仕，去问他要一颗丹药就好。”穆朔下了车，闻声应道。

　　“老爷，人家这是担心你啊——”

　　“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管管你的儿子。”穆朔拂袖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去看颜至一眼。一旁的几个小妾见状，都不禁掩面露出讥讽的笑意——这女人，还真当自己是府上的女主人呢。

　　颜至吃了一记闭门羹，又听见身后的女人们丝毫不留情面的讥笑，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一时憋得通红，只得气急败坏的回头瞪了一眼。妇人们见状，赶忙识趣的噤了声。

　　“老爷，您消消气，等文康回来了我一定好生管教他。只是现在妾身还有一事要告知老爷，您听了......可一定要冷静啊——”

　　穆月倾坐在车上，冷眼看着车外的好戏：只见那身着红裙的妇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身前男子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穆朔终于转头看向自己，竟是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一时间泣不成声，半晌才艰难的吐出几句话。

　　“老爷，您有所不知。自您那日离府，秋弦就连夜搬去了秦大人的府上。我原以为倾月定然与他在一起，却不想今日才知，倾月竟是失了踪影......若是歹人所为——这么些日子，怕是已经、已经......”

　　颜至哭得可谓情真意切，让穆月倾都要忍不住为她的表演而拍手叫好了。倘若不是身上原带着的记忆，平常人是万万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妇人会做出那等卑劣事迹的。只是她道行还是浅了些，被穆月倾抓住了那转瞬而逝的欣喜——想必她早就知晓了月儿妹妹的失踪，却藏着掖着没有说出来。以她方才的反应来看，指不定心里高兴地成了什么样儿。

　　“惋惜”的摇了摇头，穆月倾坐直了身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只可惜，她以为遭遇不测的月儿妹妹正被她护在莲心里，如今回来的可是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哪里还能叫她欺负呢？接下来，可就该自己出场了。

　　“别哭了！大门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倾月只是随我一同去了白寒山罢了，现在正好好坐在车上呢。”

　　“什么？！这——老爷，倾月分明神志不清，没什么能力自保，您还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这话说的真切，仿佛她是真心为了穆倾月着想。只是穆朔却并不买账，就更别提车上的穆月倾了。

　　“够了！犯不着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倾月一路颠簸，正需要好好修养调息——过段时间我就送她去克兰达学院，学习医仕的知识。”

　　“什......老爷，您今日怎的还说起胡话来了？倾月分明就——”

　　“爹爹，到了吗？”

　　忽的，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颜至还未说完的话，叫她有了片刻的怔愣。妇人们也是面面相觑，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月倾？是爹爹吵到你了？”穆朔闻言，转头走向马车门前，掀开帘子的同时握住了一只白嫩的手。

　　“无妨，爹爹，月倾只是有些乏了，便在车上小憩了片刻。没想到这一睡，就到了府上......哎？颜夫人？您怎会在此处？莫非......是等候已久？”少女搭着穆朔的手下了马车，一袭粉衫、罗裙款款，赫然是一亭亭玉立的妙人儿。待话落后，只见那粉雕玉琢的面上暮得生出些羞赧的笑意，缓步行至颜至的身前，略有些歉意的开口：“瞧我，都睡糊涂了。这事儿怪我——定然是月倾睡过头了，夫人不忍吵醒月倾，才在门前等了半晌。月倾谢过夫人，几日赶路确实是有些乏了，这才不小心怠慢了夫人，还请您原谅。”

　　少女的一番话说得没有丝毫纰漏，只是颜至却无心去听她的客套。

　　方才这丫头的举止、言谈，哪里还像是个痴傻之人？霎时，颜至便犹如受了五雷轰顶，满目皆是震惊的神色。

　　“你、你是......”颤抖着抬手指向面前的少女，颜至只在口中艰难的挤出几字，却迟迟不敢相信眼前这聪明伶俐的少女就是她背地里欺侮了数年的废材。况且，但凡她有些印象，就不该将少女的名字记错——她分明该叫倾月才是！怎的又成了月倾？

　　“颜夫人？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无妨、只是......只是受了些寒气罢了。你是......是倾月没错吧？怎的名字——”

　　“哎？原来父亲还未告诉夫人吗？月倾此次去白寒山，有幸得一高人相助，治好了月倾身患数年的痴傻，现如今就和正常人一样灵光呢！至于名字......是月倾自己的想法，爹爹也同意了——再怎么说，月倾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宛如新生，换个名字不正是更好的开始吗？”

　　少女面上仍带着得体的笑意——不是颜至所熟悉的懦弱，更不是恐惧，而是她从未见过的似春风般温柔的笑意。只是莫名的，颜至从心底感到一丝不安，她总觉得那笑意不达眼底，竟不自觉的有些恐惧。

　　“这......倒也是。”尴尬的笑笑，颜至只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就算她恢复了神智，也仅仅只是神智罢了，依旧还是个无法修炼的废材，不是吗？

　　“夫人还有什么事吗？倘若没有......就随爹爹一同进去吧？总在自家门前说话，可不是有些奇怪吗？只是月倾今日实在是乏了，现在还有些头晕目眩......夫人也知道，月倾生来灵根断裂，身子比普通人还弱了不少，现在只盼着早些进屋歇息呢。”

　　“既然如此，月倾就先回屋歇息吧，剩下的事爹爹来做就好。”

　　“那月倾就先行回屋了，爹爹您也莫要太过操劳，就算有什么要解决的事宜，也该休息片刻再处理才是。”接着，穆月倾便颔首行了一礼，转身向着府内走去，再未回头看一眼留在原地的颜至。

　　穆朔从未让她叫过颜至“娘”，她也就默许了“夫人”这一称谓。尽管母亲不在，府中地位最高的女人确实该是颜至没错，但这也不代表她穆月倾就当真要认一个一心想要她死的女人做娘。

　　月儿妹妹还痴傻的时候不会，她——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