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6

“慕杨...不敢,”他虽站起，却不曾抬起头来。

半天才从喉中扯出四个字，这声音沙哑的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那就和吾走吧。”小何韶牵上他的手，凉的他哆嗦了一阵，可他并没有放开。这是第一次，当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却并不觉得开心。

慕杨，抬起了头，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上一大截的小孩，拉着自己朝那处雍容的座席走去。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级台阶，又被他拉到他的席上坐下。何韶把所有的新奇玩意，山珍海味都放在他面前，可他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宴会还在继续，宾客们觥筹交错，吟诗作赋，正值兴起之时，却有阵阵抽噎声混杂着，且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众人循声而去，是逢春境芍药仙府的小姐慕樟。她一人端坐在席上，双手捂住小嘴，眼睛早已肿成了蜜桃，小脸红扑扑的，头上的银饰随着肩膀的不自觉抖动来回晃着，真是个可怜的可人儿。

终于，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嘤嘤嘤的哭了起来，“那是阿樟的哥哥”她一边哭，一边带着委屈着嘟囔道。还倍感眩晕的慕杨听到妹妹的哭声，也不管身旁的何韶了，他快步跑下去，一把抱住她，“哥哥在呢，哥哥在呢。”他也不过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刚才一系列的事情让他感到坠入深渊般的无助。他抱着怀里的妹妹，差点也哭出来。可他努力忍住了，他身为兄长，应该为妹妹担起一切。

“对不起，哥哥...樟儿还是没能忍住。失了大体，可樟儿真的不能没有哥哥，”心情平复了一些的慕樟蜷缩在哥哥的臂弯里，自顾自的念叨着。慕杨轻咬着唇，没有说话。也许是哥哥的怀里太令人安心了，慕樟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宴散了，宾客都各自离去。是时候了，是时候分开了，他在熟睡的妹妹额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把她交给逢春君身边的女侍。

“我会留下来，也请您转告家父，请他照顾好樟儿。”慕杨直勾勾盯着妹妹的脸，与逢春君说着。

“当然了，这次芍药仙府可立了大功了。本君定会好好赏的。”逢春君大笑着走了。

他回到殿内，捋平被妹妹扯皱的衣袍，正了正冠帽。在何肖与何韶前行了个大礼，“帝君，殿下。家妹不识礼数，搅乱宴场贵宾的兴致，实属不敬，罪民未曾请愿便私自离席，视为不尊，家妹年幼，望不再追究，所得罪罚全由罪臣一人揽受。罪增若干等，臣也甘愿领罚。”

何肖显然是乏了，他把这件事交给何韶来定夺，便摆驾回寝殿了。潇王和惠安夫人也为送肖王离开了。他们一走，何韶就跑过来把他拉起来，“好啦，皇叔他们已经走啦。还有啊，你能不能别总是动不动就跪的。”他抬眼，对上了那双笑盈盈的眼眸，清澈干净得堪比三月末那刚化冻的汩汩溪流。

“殿下...不罚吗？”他回过神来说道。

“罚啊！怎能不罚,吾方才为你解围那么多次，你不搭理吾就罢了，还一句话不说把吾一人丢下跑了。整个潇湘，还没人敢这么对吾呢！”他仰着头对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慕杨说着这些话，显得有些滑稽。

见慕杨许久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的样子，他笑出了声，“哎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紧张，吾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嘛。”

慕杨听到他说完这话后，才缓缓抬起来头，何韶看着他一脸无辜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笑的更厉害了。慕杨也不解，不过是和自己小妹一般大的小孩儿，不仅像个小大人似的，自己在他面前还总是这么窘迫呢。

“行啦，走，跟吾领罚去！”说着便拽着他的手冲出殿外。穿过栽满海棠树的林苑，海棠的花瓣被他们身侧带来的风扬起，蝴蝶也被惊醒。这漫天飞舞的，不知是蝴蝶，还是海棠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