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别惹鱼
周小山果然因宿醉破天荒的晚起了，等锦觅都做好早餐去叫他时，他才醒得过来。
“希望以后可以随便睡懒觉吧。”锦觅感慨，绝少见他这种迷蒙的状态，她偷笑着歪头在他肩上靠了靠，说道：“头疼了吗？我有经验的，快起来吧，解酒茶煮好了，喝一些头就不痛了。”
周小山洗漱完出来，整个人气定神闲，丰神异彩如常，一点看不出喝大酒的样子，锦觅称奇，心中疑惑昨晚那个絮叨消沉的周小山是否只是在她的梦中出现，或许解酒茶是白煮了?
吃完早餐，周小山让锦觅拿来包裹，一个人进了书房去，锦觅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会儿出来就说要出门一趟。
“天晴了，你想不想去查才城逛一逛，这里……”周小山垂眸向旁侧的一丛树，“风景还是挺有特色的。”
锦觅哪有心情去逛，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便随口应付道：“现在吗？”
“噢……”周小山顿了顿，“等明天好吗，我今天还有点事，或者你要是在屋里烦闷，就先自己去附近转一转，这里暂时没人敢伤害你。”
锦觅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小山的背影消失在竹墙之后，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找来照顾裘佳宁的仆妇问了下她的伤势，又自己拿着药去后面的屋子了。
裘佳宁闭目坐在屋檐下，像是在晒太阳，神情平和，锦觅走过去道：“最近伤口疼痛减缓了吗？”
裘佳宁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冷笑一声道：“我该谢谢你们仁慈的关心吗？什么时候动手，快一点吧，不会真好心等我伤愈？”
看来情绪还是没冷静下来，锦觅干脆浇她一盆冷水助她认清现实：“年前都是不可能的，春节你们得在这里过。”
裘佳宁的脸色灰了下去，锦觅拍拍她道：“进屋换药吧，自己可以起来吗？”
裘佳宁斜了她一眼，扶着梁柱咬牙站起，换药的过程倒是很配合，锦觅看到她伤口恢复情况不是太糟糕，心里也松了口气。
“春节将至，还是早点想好借口跟家人朋友怎么解释吧。”
“会给我通讯的机会吗！你们如此自信？我会报警的！”
锦觅看了看面部表情失控的裘佳宁，劝她道：“报警有用？你在北京都报警了。”
裘佳宁被噎住，在北京，的确是已经惊动刑警，可跨境的案件哪有这么容易，他们新婚夫妇想脱离死地靠警察机会太渺茫了， 还有什么办法呢！目下恐怕只能靠自己。
“那还发什么无谓的善心！不嫌恶心吗！真是可笑，你们这种目无法纪的肮脏之地，是人都把丧心病狂刻在骨子里，血都是黑的，会懂得‘善’字怎么写?”
裘佳宁目光满是蔑视的讽意，脸上也是如目光一般透着鄙夷的怒意，却是笑着说这些话，看的锦觅微微一窒，胸中有股气起伏着，她瞧着她扯唇的动作，实在无法理解受过高等教育的，且教书育人之人能说的出这些话来。
她握着拳愤怒不已，一字一句道：“这世上哪一片土地上会全是纯善之人?我们这种地方怎么了？你享受着和平繁荣之地的阳光，说着人人平等的口号，却瞧不起出生就在黑暗之中的人，生在‘这种地方’就是罪孽吗？若能选择出身，谁不想生在安稳之地！”
裘佳宁一怔，她本来只想激怒周小鱼寻些破绽，可真激怒她了，她的质疑却让自己有一些羞愧。
她强打起精神道：“可一个人不论他出生或成长在什么样的环境，无论他经历过什么，善良是一种选择，而你们却选择了作恶。”
“他若非心怀善念，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还会有命呼吸空气、晒太阳！你可太天真了，你以为周小山是谁？他是神一样的掮客，14岁起，但凡出手，从未失手。你所倾付心血万分珍视的那个研究成果，不惜手段的直接抢过来岂不是更容易？”
锦觅说着，心中不觉有几分凄怆，昨晚周小山醉酒说的那些过去，他做的买卖，这一次原本是可以再等等的，等到配方完整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掠夺走，可他却大费周折的掳了一个不相干的秦斌把裘佳宁引过来。
为什么这么做，其实并不难猜，他只是不想伤人性命罢了。
裘佳宁愤愤无言，僵着身子瞪住面前因生气而面色涨红的女孩，她知道周小鱼说的没错，“不惜手段”这四个字有多可怕可想而知，可她觉得这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锦觅看裘佳宁息了声，便转身离开，走在门口被日光一照，心中积郁的阴霾仿佛一瞬间消散，她舒口气回头问：“要出去玩吗？你总待在屋里，伤口就恢复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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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才城的街道泛着年代的古意，街巷纵横，路多是山石铺就。
傍晚时分，夕阳刚刚落山，天还没黑，远处是红艳艳的一片云霞，那光色似烧着了一般从天边直铺到脚下的山石上来了。
这时候天不太热，周小山还没回来，锦觅便叫裘佳宁一起出去走一走。
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一个仆妇领着她们殷勤的介绍，身后跟着的是保镖。
说是保护她们的安全，可谁都知道，那其实是监视。
两位容貌出挑的女郎结伴路过，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一路都有不少人侧目，或偷看，或驻足，还有搭讪的商贩。
这二人虽是同游，却心思各异，对街边琳琅满目的异域商品着实兴趣不大，锦觅只挑了几样吃食买了，边走边吃，裘佳宁却只是全程默然欣赏。
暮色渐起时，不知何方传来钟声，锦觅心中一动，问道：“这里有寺庙吗？”
身侧跟的仆妇忙说：“将军信佛，城中便有寺庙的。”
“那不如我们去看一看。”裘佳宁提议。
“科学家也信佛？”锦觅随口说，这时候倒是有些怕去那种地方，她想起院中那棵上千年的古老榕树，有些担心自己非一般的身份在那里遇到其他灵物。
也许是在人间生活得久了，看得志怪影视剧过多，总怕有什么阻拦她与周小山这对殊途夫妻。
可其实她实在很不明白那些故事里的法则，为何仙凡有别不能结发？人妖殊途亦不允相恋？最大的障碍难道不是寿数长短的区别？可若是人家两个人都不介意这个障碍，哪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则。
“怎么，你亏心事做多了不敢去？”裘佳宁到底阅历丰富，很容易捕捉到对方表情中的破绽。
锦觅却懒得接话，只道：“那你准备去求菩萨保佑咯？那就去吧。”
“我是要去拜一拜的，”裘佳宁笑的意味深长，“我们中国也有很多人信佛，都说‘信则灵’，那我也希望灵验。”
到了庙前，锦觅道：“你去吧，我饿了，在附近吃碗面。”
“还是不敢进去啊？”裘佳宁脸上挂着讥诮的笑。
锦觅拧着眉，抬头望着眼前金顶的庙宇，忽然想到去年被周小山带去槟城的一个寺庙中，彼时她是幻化之身，若是神灵在庙，不知有无勘破她这小小精灵。
“你拜完佛来找我，我在……”她回头随便指了一家附近的餐馆，“那里等着，天黑透之前回去，你自己把握时间。”
锦觅进了小店，要了一碗椰汁面和一份夫妻饼，跟着她的仆妇也自去一旁吃饭。
椰汁面吃完时，裘佳宁走进了店里。
“你吃什么，自己点吧。”锦觅说。
裘佳宁在桌边坐下，对吃的心无旁骛的锦觅说：“你不问问我求了什么愿吗？”
“佛祖很忙，你还是在内心虔诚祈祷他恰好听见你说话吧。”锦觅推开了碗擦嘴，“说出来，多半就不灵验了。”
“对啊，说了你也未必懂。”裘佳宁一脸恍然大悟的嘲弄。
锦觅对她的挑衅一概不理，自吃她的夫妻饼，过了一会还不见裘佳宁去点餐。
“你不吃些什么？周小山今晚不回来吃饭，我不做饭，”锦觅瞥了裘佳宁一眼，“家里也不开火。”
“我和周小山一起吃的第一顿饭，是学校食堂，北华大有个食堂的糖醋鱼特别好吃，”裘佳宁看着身旁姑娘渐渐变了的脸色，恍若未觉的微笑着继续说下去，“我叫他一起去，他就点头跟我去了，两份一样的饭，两份一样的糖醋鱼，可他盘子里其他菜都快吃完了，鱼却只尝了几筷子，我才意识到他可能不喜欢甜食，就问他‘你不吃？’他答说‘你吃。’毕竟男女有别，我当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呢，可想着浪费可耻，于是……”
裘佳宁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到周小鱼咬着嘴里的食物满脸的食难下咽，满意的笑了。
“你猜他为什么不拒绝与我亲近？”她扯着嘴角靠近，“色诱，对我确实最管用。”
“你无耻。”锦觅咬牙切齿，她心里知道裘佳宁是故意这么说的，周小山根本不吃鱼，她的话多半是骗人的，可是心口还是止不住传过针扎般的锐痛。
“我们还有很多个吃饭故事，要不你回去让周小山讲给你听。”裘佳宁痛快的娇笑起来，“噢，还有其他的故事……”
“入戏莫要太深。”锦觅在这笑声中冷冷的望着裘佳宁。
她知道周小山不是因为早先计划好了要诱裘佳宁来缅才让她留在齐齐哈尔，可忍不住却总要如此想。
她忘不了那天她隐了身站在门外听他们说起往事，裘佳宁泪雨如注的样子，周小山说裘佳宁是刻意演出来玩心理战术的，或许是因他背对站着，没看清她捂着伤口满眼的凄伤。
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一点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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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送裘佳宁至她住屋外，保镖交待一声走了，锦觅也返身，却在这时被扯住胳膊。
裘佳宁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们真是夫妻吗。”
那语气显然不是询问，反而充满轻蔑。
天已黑了，庭院灯昏暗，空气中漂浮着陌名的味道，吸一口还有日落后的燥热。
“你什么意思？”锦觅攥了拳头，让跟着的仆妇先回去，那仆妇看着势头不对，可对上这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胁气息，犹犹豫豫还是拔腿离开。
她们走进屋中，陈设简洁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裘佳宁似乎不再客气，言语奚落道：“我什么意思？长着一副纯情的面孔，却用尽下作的手段做尽下作的事！就算是演戏，周小鱼，同为女人，我是真的无法理解你把自己的男人推出去给别的女人这种心态，还是说你们本就真的是血亲兄妹，却珠胎暗结，所以心理变态也无所谓。”
锦觅感觉胸腔中气血倒逆，她活了这么多年，可却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气急了，却也记得周小山交待的话，手背在身后暗自运息让自己平静，终于说道：“小山哥哥说他这老师有多厉害多厉害，叫我防着点，尽量不要跟你多说什么，免得上当，你也不过如此，用尽难听的话激怒我，然后呢？指望我气怒攻心言多必失？小山哥哥说会放你和你男朋友安全离开就一定会做到，我奉劝你乖乖听话，不要想其他什么办法妄图逃离，这里比狼窝虎穴更可怕，千万不要自己上赶着去送死。”
裘佳宁心下吃惊，没想到看似心性简单的小姑娘这么容易就将她识破，可她却也窥破了对方即将崩塌的心理防线，毫不犹豫的火上浇油道：“周小鱼，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骗你的话？至少，我没觉得周小山在诱我沉沦时心里只有你，否则我怎会轻易掉入他织好的陷阱。”
“你说什么！”锦觅不可控的发起抖来，似乎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凝起灵力成刃，她扬起手，蓝森森的冰刀骤然抵在裘佳宁头顶。
裘佳宁双目圆睁近乎瞪裂眼眶，她是没料到这样的小丫头真的敢下手杀她，头顶的寒意迫的她呼吸不上，屋中陡然风起，刮的灯影乱晃，原本燥热的空气似乎顷刻降至零下，她不知是惊恐眼前无法解释的诡异情形还是怕死，一时竟忘了呼吸，紧张的一动也不能动。
难道今天真要丧命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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