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别惹掮客
“小鱼！”周小山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进来，他握住锦觅覆冰的手，那冰刃划破了他的手后化为泡影，裘佳宁在这时萎顿在地。
周小山手上霎时间血流不止，他顾不得管，一把抱住明显勉力提着一口气的锦觅，急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该怎么救你？小鱼我该怎么办？”
锦觅心口裂开般的痛意让她不住打着颤，稳不住身体要倒下去，整个人被周小山紧揽在怀里，可这一刻她真的恨周小山，他手上的血染红了她的裙子，她眼里也铺上红色，抓着心口虚弱的笑道：“你瞧见……瞧见了么，我变得多厉害，都能……能凝出霜刃了，你说杀谁，我去杀，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谁也不要见。”
“不用杀人，小鱼，我不要你做这些，我只要你好好的，”周小山心中一片惊痛，他眼中包着泪将打横她抱起，放缓了语气极尽温柔道，“我带你出海，现在就走。”
染了血的裙摆在灯下扬起一个弧度，锦觅这才看见般，忽的清醒过来，她收了不断外溢的灵力，周小山身上已被寒霜浸润的冰凉一片没了温度，她从他怀中跳下来，握起他的手治好那道划伤。
“我没事，不用出海。”她似乎平静了，甚至笑了一笑，然后返身走向裘佳宁，她还呆在那里不能回神，她朝她提起手掌结印，裘佳宁大叫着后退：“你要干什么！周小山！你说过要放我回去的！”
可是周小山站在后面只一脸痛色动也不动，他不阻止她杀她，裘佳宁绝望的闭上眼睛。
锦觅却在指尖聚起冰蓝色光晕的一刹那，毫无征兆的向后倾倒下去，周小山大惊失色，急奔过去接住，一手揽住她，一手捧起她的脸查看，一时间额汗如豆，满目惶急，声音带着嘶哑的颤意问：“你感觉怎么样?院中……院中的湖水行吗？”
锦觅面色苍白，唇角溢出血来，撑着眼皮嘴唇半开半合，“我好累，我好想……想睡觉，小山哥哥，你带我……去榕树……榕树那里。”
周小山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擦掉锦觅嘴角的血，抱起她快步向外走去，行至门口转回身看向仍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裘佳宁，眸光暗沉如黑夜，淬了毒结了冰一般恐怖，“你看到了，她不是人类，你最好闭紧嘴巴，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最后一遍警告你，不要再耍花招。”他一脚猛地踢翻放在门后点蚊香的熏炉，然后阔步走了出去。
裘佳宁被“嘭”的关门声扯回弥散的神志，紧接着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她不可置信的咬住手腕，痛意袭来，不是做梦。
周小鱼不是人类?！这是什么奇幻电影吗？
她无法消化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她看到奇异的光，看到凭空出现在那姑娘手上的利刃，看到周小山血流不止的手掌瞬间伤愈！
裘佳宁拼尽全力奔到门边，门拉不开了，金属锁咔隆的声音打破寂静，她颓然失力滑坐在地上。
真的被关在这里了，这倒没关系，可是笃信了二十多年的科学在一瞬间崩塌，她是个生物工作研究者，却从未想象过会有这样完全不同于常人的强大生命存在。
如果这不是个梦，那能瞬间治愈伤口的周小鱼的存在无疑让她拼尽心血研究的“源计划”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什么拯救生命造福百姓？可笑！
周小山依照锦觅的吩咐把她放在榕树下，锦觅靠在粗粝壮硕的树干上，闭眼就能感受这株千年的生命发展的树理纹路，她自己也觉得神奇，虽然她的灵力在花界一起练功的小精灵中垫底，可是感知植物的能力谁都不及她。
甚至平日她有个小病小痛，那些花灵都会自动飞来治愈她，这个本领，连长芳主都不会。
长芳主说，“大约是你天生天养带来的小小异能，千万不要就此瞎逞强不顾身体，病症严重一些，那些萌生的花灵也是救不了你的，因为它们也要积攒力量培养出自己的灵识化形的。”
锦觅不知道自己这次是怎么了，但内心祈盼这榕树千万救她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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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黑，黑了又亮，裘佳宁不知道自己蜷在阴影中待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开锁的声音。
周小山走进来，将饭“咚”的放在桌子上。
“她……”
似乎是听到裘佳宁的声音，他才在墙角看到她。
“睡着了，噩梦频频，情况不太好。”
裘佳宁扶着墙站起来，身体由于没有补充水分和食物而脱力，她吃力的维持她的骄傲，平静微笑：“所以你是打算饿死我。”
周小山就站在桌边的位置，没有打算去扶她的样子。
裘佳宁歇了一会儿，挪动步子走去桌边坐下，抓起餐盘中的茶壶就往嘴里灌水，喝足了水凉凉笑起来，只是那笑比哭难看。
“是普洱茶啊。”她说。
“普洱有劲，吃饭吧，吃饱了我们谈谈。”
裘佳宁默默扒饭，她已经想通了，这世界上毕竟还是普通人多，像周小鱼那样的生命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那源计划就还是很伟大的，它由中国人研制出来，那就应该先救治中华大地上的人，由中国人决定使用权，而不是被不劳而获的掮客抢走。
“既然有瞬间治愈伤口的妻子在身边，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的夺配方。”
“她是个美人鱼，”周小山说，“可是被查才的人发现了，他们想抓小鱼去做研究，那些人是什么手段，我最清楚不过了。”
裘佳宁再一次震惊了，她微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周小山说的是什么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慢慢放下手中的餐具，领会了一个事实，终于明白为什么“源计划”会被他盯上。
她呆呆的笑了笑，“查才将军也当真愿意，我们源计划何德何能，可以替换一个活生生的美人鱼。”
“查才自然不会答应，但是小鱼可以消除他的记忆。”
裘佳宁紧抿着发白的嘴唇，片刻，才抬头看向周小山，眼含讥讽的笑意，干痛的喉咙里发出声音：“等她睡醒，也会让我忘记，是吧?可是，她好像不太好呀，一个异类，真的能在人类世界活下去吗？”
她看见周小山陡然变了脸色，一瞬间揭掉了面具似的，黑沉沉的脸上乌云密布，阴郁可怕。
“假如她不再拥有这样的能力，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周小山声音沉下去，目光中漫出一股异样的冷意定在她身上，锐利如刀，扎的她遍体生寒，裘佳宁从中甚至读出了憎恶以及令人心惊肉跳的狠戾，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小山，即使她被囚在这异国他乡，即使在她想要杀他的时候，他的眼里都只是平淡的镇定。
他默不作声看着她，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裘佳宁在他诡异的眼神里攥着拳头屏息，然后看见他张了张嘴说：“我杀了所有见过她鱼尾知晓她身份的人，但是，从一开始我没有想过要杀你。”
周小山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轻，裘佳宁却骇然一抖，惊惧袭心，她手在桌下紧紧抠住木桌底面，指甲生出痛来才勉强不使自己在他面前哆嗦不止，这时候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身旁这个人的职业是掮客。
可不知要如何在这无情的掮客手下逃出生天？
周小山忽然跨腿在桌边坐了下来，裘佳宁低叫一声猛地向后一躲，恐惧令她两腿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她抬起双臂防卫，死死盯着周小山的行动，额头冰凉眼冒金星。
周小山靠进椅背，双手十指交叉松松垮垮的搭在身前，甚至叠起二郎腿，以一种放空的轻松姿态告诉裘佳宁放下戒备。
“裘老师，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想做太恶的人，我杀那些人，是因为他们要害死小鱼，他们在水中放电，你能想象吗？如果被抓住，关进实验室，她会遭受何等非人的待遇?”周小山闭起眼睛，再睁开，眼神空茫，说：“我虽然是掮客，但贩卖的是利益，从未滥杀无辜，我所杀的，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沾满了罪恶。”他顿了顿，看着裘佳宁道：“我相信因果还报，裘老师，你信么？”
“什么意思？”裘佳宁嘴唇哆嗦着，仍然死死盯住他，她看到他平静如水的脸上，那双不容忽视的眸子中是明晰清澈的光，这似乎又是那个她熟悉的周小山了。
裘佳宁有一丝恍惚。
“裘老师，我真的会放你和你丈夫回中国，但是需要你配合。”周小山说完，在裘佳宁惊异的眼神中又补充道：“你们刚刚结婚是吧，你知道的，对我来说掌握信息不是难事。”
裘佳宁眼中终于溢出泪水：“在中国你就可以这样要挟我，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的把我们引来缅甸?”
“我阿妈在查才手里，并且，在这里我才能不出一丝差错的把控一切。”周小山微垂了头，“中.国.警.方实力不容小觑，他们会是很大的障碍，对不起，我已经输不起了。”
“那么我们就活该么？活该成为你的祭品？你要救你妈妈和……”裘佳宁低声咆哮，声音全压在嗓子里变成了绝望的泣诉，“你要救你的亲人爱人，我们就得被你拿来做祭品！”
周小山沉默了许久，直到裘佳宁在这沉默中冷静下来。
“或许你很无辜吧，对不起。人的一生总在不断做选择题，做了何样的选择，就要担何样的结果，源计划若是别人完成，我找的就不是你裘佳宁，大家都活在因果当中，只是有的人能闯出去，有的人只能应劫而亡，”周小山说，“如若不信命，每个人的生机都需要自己去争取。”
裘佳宁簌簌流泪，咬牙道：“你要我怎么配合？你这个狠心的掮客！”
周小山点点头，“我说过了，我不想做太恶的人，那个配方，你能改出以假乱真的吧？查才拿配方换军.火，可买方一旦拿到配方将滋生数不尽的罪恶，他们只会拿它无限圈钱，生病的人不会因有效药得到救治，反而，在他们的利益链上会有无数可怜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裘佳宁怒目圆睁，瞪了周小山好一会儿，却见他始终晏然自若的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考虑清楚然后答应，她压制不住心里的怨愤冷笑道：“呵，呵呵，伪君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不怕我告诉查才自保吗？”
“你很聪明，你不会，你知道怎么样才对你最有利。”周小山似乎料定的。
“对啊，我不会……我不会！”裘佳宁咬牙切齿，仿佛被击溃般，脸上坚硬的壳在瞬间哗啦啦的碎裂了，随后怔怔发呆，双目无焦茫然若失。
“谢谢。”不知多久，周小山站起来对裘佳宁弯腰鞠躬，真诚的表达谢意。
裘佳宁见他是要走的意思，唇角泛起一个迷惘苦涩的笑，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眼泪又一次无声滑落，“可是我哪里聪明？我一点都不聪明啊。”她被这个可恶的掮客骗的丢盔卸甲，如今只有束手就擒任他宰割的份。
这话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周小山站定，目光落在被扯住的衣角上，眉头拧起疙瘩，刚想张嘴，听见她又问：“你就没有一丝一毫……心软过吗？”
周小山惑然看着她，好像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我对你那么好，我处处偏袒你，你不知道吗？”裘佳宁收紧手，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目光。
“我以为，”周小山理所当然道，“这是我努力所达到的效果，王老师也是一样对我很好，你清楚的，源计划最关键的人物只你们二人。”
裘佳宁遽然失却所有力气般颓坐在椅子上，手也滑落下去。
是啊，他自始至终都拎的很清，只有她如同一个傻的。
周小山走出去，没有再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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