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有月相伴的夜晚

第六十八章 有月相伴的夜晚

锦觅的好梦被外面物体掉落的沙沙噪音搅扰，她迷迷糊糊翻个身还是清醒不了，还好噪音一时便停了，她于是继续补眠，好不容易刚刚入梦，那歇下来的噪音又开始继续。

她彻底睡不住了，本来安静的院子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噪音，也听不出是什么声音，她带着恼火起身出去看，推门却见阳光。

连下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锦觅回身打开帘子推开窗户让阳光洒金屋里，看着窗外放晴的蓝天，心情都好一些了。

她走出屋外伸了个懒腰，这回听清了，好像是砍伐锯木的声音，有树不断倒地，扑沙沙的，她惊奇不已，闻声寻去小花园便看到光着膀子的周小山抡着砍刀坎倒了一丛绿竹。

“小山哥哥，你在干嘛啊？”锦觅越过摆放整齐的竹子走过去。

周小山停下动作扭过身来，看到她，脸上漾着笑道：“你终于醒了，太阳晒屁股了，快点去吃饭，不然饿过了胃又痛。”

“你讨厌！”锦觅皱着脸叉腰跑了，转过花园的小径偷偷转回头来，只见周小山又在“埋头苦干”，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心道还好。

这些日子连绵的雨水不断，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压抑，锦觅不知道是否被天气影响了心情，晚上总是失眠，到了白天反倒犯困，总也睡不够，接着，心痛病又偶有反复，周小山每天事情很多，还要想办法应付查才，以谋划退路，她怕被他察觉而徒劳担心分了神，便说是胃痛，请医生开的药却每天按时按点偷偷埋进花盆。

周小山嘁哩哐啷的砍了院中榕树一枝和一丛竹，借着太阳好晒了几天，做起了木工活，很快就比着锦觅画的画，制出来一套桌椅摆在葡萄藤下。

他在家中大做动作，引得查才派他从前的“知交”以看望为名义前来暗地调查了一番。

这番调查自然是无果的，查才得到的汇报只是周小山宠妻入骨，妻子一句无心闲谈，他便大费周章的亲自动手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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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成的那天晚上，两人便在新得的一副桌椅上摆起茶具，天色渐渐暗了，远处青山隐隐没入夜色，庭院中的夜灯亮了起来，朦朦胧胧的投射过来，色泽恰是月的浅白。

周小山和锦觅便坐在葡萄树下煮起了茶，还是普洱。

“小山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锦觅缓缓吸口气，还可闻得见竹木清香，她敲敲桌子，又拍拍竹椅，是和她水镜院子里的差不离了。

“为了生存，学了好多。”周小山笑一笑，将一杯茶递给她，仰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伤说：“以往，每次完成任务需要掌握什么特殊技能，我都会集中精力去学会，比如这次在北华大，未免穿帮我就真的学了生物学知识。”

“没有阿妈炒得香。”锦觅小啜一口摇摇头，引开这个沉重的话题，问道：“快除夕了，过年时可以把阿妈接回来的吧？”

“不晓得，”周小山心里没底，查才一定不会轻易给他丁点机会的，若放阿妈和他团聚，可不就等于给他机会让他逃走吗。

他挤出难看的笑，玩笑道：“所以希望裘佳宁的伤赶快好起来哇，好了才好谈判，查才那老狐狸也能稍微放松警惕。”

锦觅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说：“夜里还挺冷，我去加件衣服。”

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心里忍不住冒出些心酸来，听周小山那么说，她真想偷偷治好裘佳宁的伤。

周小山望着锦觅的背影，葡萄枝桠的枯影投在她单薄的肩上，一时间让她看上去近乎有些脆弱落寞，仿佛是那湖中印下的星月，风一吹，就会碎了。

他忽就感觉心揪的疼，这副桌椅啊，说是为了使她开心，可也附带了其他目的，若非大动作的声东击西吸引一下查才的目光，他想做些什么的确不容易。

周小山在心中暗自发誓，等日后生活安定下来，定然为她做到每样她喜欢的事，一定不会让她不开心。

锦觅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酒，笑嘻嘻道：“虽然没有桂花酿，但这里好酒也不少，他们既然送来，我们也没有道理放过这好东西嘛。”

周小山也觉得冷，于是俩人进厨房做了几样下酒菜，回来坐着准备喝酒。

锦觅端起菜盘想到件事说道：“对了小山哥哥，我刚去找酒，忽然想起来我回北京时小乔还交给我一个包裹，她说去传达室拿她的东西时看到就带回去了，是从槟城寄过来的，是程远寄给你的吗？”

周小山猛地转到她面前问道：“包裹在哪里？”

锦觅被周小山这样子吓了一跳：“我……我找出来放在卧房了，怎么了？程远给你寄的什么？”

“终于寄过来了吗。”周小山却不知在想什么，低语着出神般摇摇头，感受到锦觅探究担忧的目光，才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再没联系过程远，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在东北时我偶然看到新闻说程费两家定了婚期，我很高兴，没忍住给丽达打了电话，电话里丽达告诉我她是要和程远结婚了，婚礼正在筹备中，我听见程远当时就在她旁边，可我怎么感觉她说话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开心呢？”锦觅似乎有些失落，端着菜往院子里去了。

周小山拿着酒杯餐具跟在她身后，也在思考，“那她有没有邀请你去参加婚礼?”

“对啊，没有?”锦觅将餐盘放在桌面，刚坐下就站了起来，“虽然被邀请我也不一定能去，但是她都没提，是很奇怪啊？”

周小山脑中有了些猜测，但却笑着把锦觅按到座位上，倒了酒说道：“也许是筹备婚礼太累了忘了，你想啊，人家那可是两个家族集团的联姻，事情多着呢，再说了，之前他们订婚时不是闹过一场嘛，你说程远在场，那费小姐内心再怎么高兴也得装作高冷一点啊，不然多没面子，是吧。”

“是这样吗？”锦觅听着有点道理，却又觉得可疑，“你说程远怎么突然愿意和丽达结婚了？”

“不管出于什么事由，程远那样的人结婚也不会受被人逼迫，你就别瞎操心了。”周小山喝了一口酒，没暖起来，却觉心底却冰冷一片，如今他们只能各自珍重，自求多福吧。

锦觅点点头，酒入杯盏，她才闻了一下，周小山却伸手哗啦一下夺了过去。

“不行，我想起你最近时常身体不适，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又缺水了，也不敢叫医生细看，”周小山把两杯酒一并喝了，说道：“你今天不是胃又疼了，我替你喝吧，等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可靠的医生好好看看。”

锦觅苦恼的挠挠头：“可能……也许，是缺水了吧，不打紧的。”

她只能吃着菜，看周小山喝，闻着酒香不能入口真是好气。

也不知为何，周小山今夜沾上酒就瘾发了似的撒不开手了，一杯接着一杯，话还特别多，一会儿拉着她的手低诉表白，一会儿呆呆的怅惘回忆，一会儿谈天，一会儿说地，还讲了很多他从前的任务，转手过的各种各样的货物，还有奇葩的人和事，还有，很多他瞒着查才将军做的并没有收益的事情。

只是他没说，那个槟城的包裹其实是从卧龙寺寄来的，他内心祈祷着，会是好结果。

锦觅听着他讲这些，心里却多是难过，她终于拦住他的酒杯道：“小山哥哥，你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周小山摇着头笑起来，“我怕什么，如今被软禁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被将军一眼看穿，我从前都不敢这么喝酒的，14岁起，我就开始接触那些刀口舔血的生意，甚至更早，还有其他事，在我还没学会喝酒的时候，呵，我今天我是第一次喝这么痛快。”

锦觅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些醉了，心想着他的确是太累了啊，那就让他喝吧，醉了好睡得踏实一些，于是挥手在这葡萄架外施法架了结界。

如此一想，心中更多的是放松，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吧，但也记得二人中至少得一个保持清醒，她便只坐在他旁侧，趁他不注意浅酌几口。

不知几许，锦觅感觉到有束柔和的光洒了下来，她抬头，原来是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爬了出来。

下弦月斜挂，隔着枝丫临照着一院清景，使得院中对坐饮酒的二人越发显得剔透散淡。

“小山哥哥，你看月亮。”锦觅欣喜的拍拍他，只听他含糊应了一句，然后就没声了，院子里一时只闻虫鸣与风声。

锦觅被月色吸引，撑着下巴欣赏，脑中不禁想到月神真是辛苦啊，大半夜的还要起床出来上夜班，若是她自己，睡着了，半夜定是再难有勇气爬起来。

“不对哦，最辛苦的是夜神吧，旁人都在睡大觉，只他一夜不能睡，不止辛苦，还又寂寞又无聊呢。”锦觅打着哈欠喃喃自语，靠在她身侧的周小山忽然垂下头去，嘴里说梦话似的咕哝一句听不清的话。

“小山哥哥，睡着了吗？我扶你回屋吧？”锦觅侧过身抱住周小山的胳膊。

周小山却一下子因支撑点变化而扑倒在桌子上，锦觅也没想到他看着削瘦的身材居然这么沉，一时没防备差点被他拖倒地，周小山的头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小山哥哥?有没有摔疼啊？”锦觅着急又心疼的赶快站起来去扶他。

周小山这时醒了来，睁开眼睛摆摆手，“我就是……头晕，你别拉，你让我歇会儿。”

锦觅于是轻轻扶着，怕他再摔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周小山撑着桌子坐了起来，仰头望着锦觅很认真的问道：“鱼儿，世上真有阎罗殿么？”

“自然有的。”锦觅见他眼中带着朦胧的雾气，不知是不是喝醉的缘故，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傻。

“那人死了……真能变为鬼魂，是可以去往地府投胎转世的了？”

这话问得可着实是傻透了，锦觅笑说：“也不尽是，有些人作恶多端，就不能再入轮回道，而是要入十八层地狱受苦受罚。”

周小山目光霎时失去生机般黯淡下去，“我……我做的那些事，算是’作恶多端’么？”

“嗯?”最初不信神佛的他，现在心中最忧心的原来是不可入轮回的事吗？锦觅拍抚着周小山，尽量轻松的语气安慰道：“哈哈哈，你想什么呢，你这么好哪里算作恶了？你不是讲你私底下做过很多帮助人的事吗？你本领这么大一个人，随便动动手一件善事就能救很多人啊，我和你还不熟时候就知道你给桑帛医生那里捐的医疗器材和珍稀药品挽救的性命不知凡几呢，那定是积了很多功德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小山仿佛听到了最安心的话，竟踏实的趴在桌上呼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