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间章

还不是那么明亮的太阳像一个黄黄的头骨，低低地悬挂在天空，一朵形状奇怪的云不时伸长胳膊把它遮住。路似乎没有尽头，船上灯火的光影在海面上摇曳成了碎片。

“今天的事，谢谢。”

集向涯道谢。

涯扬起眉毛：“谢就不用了，因为我并不是特意为你而战，没理由让你感谢我。”

“这样啊，”集迟疑了一下，想着是否应该提到嘘界告诉他的事，随后决定继续说下去，“我，呃……今后应该干什么呢？”

“几天后有个行动我需要你参与，之后鸫会帮你消除在监狱的档案，你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哇，真的？”

“我可比你更希望你回到学校，毕竟那才是我们‘合作’的重点。我可能会需要天王洲高中里学生的虚空，所以你和祈今后的任务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把他们引到指定位置。”

集沉默着，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观察他。他把握得，在对方什么样的心理时刻应该保持沉默。

“你不会伤害他们吧？”

“死人身上可抽不出虚空。”

“可是，为什么会选我啊，我很不擅长和同学们打交道的。”

集脸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

涯带着兴致盎然的微笑：“因为我觉得你啊，应该不是会对祈动手动脚占便宜的人吧。”

“当，当然了，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集的脸涨得通红，两腮在发烧，他等着涯说出“你外表看上去很正直”之类的话。

“‘失落的圣诞’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我很早就知道你了，我们小时候是玩伴。”

“咦？”

集的确是在“失落的圣诞”中，因为受惊吓还是别的什么的丧失了一些记忆，不过自己小时候居然认识涯这样的人，实在很让人吃惊啊。

“不记得就算了。”

涯把手一挥，抬头去看像一团团闪光的绢丝在夏天的碧空中飘浮的白云，一副不晓得在想什么的样子。

六本木隔离区，崇楼高墙，森然林立。

两排高大建筑物，沿着灯光指引的通道前行，涯走在前面，集和祈跟在他身后，走在最后的是大云。直到看到某栋格外高耸的大楼时，集体会到自己来到再也无法回头的地方了。

整个六本木堡垒在封锁前是定居点的指挥中心及其附属建筑使用的。选择此处是为了使用之前的输电线路，利用指挥中心的电脑系统、传送系统和其他资源。通道尽头就是会议室。

过去想象地朦朦胧胧的东西，刹那间变得真真实实了。

涯径直走向房间的中心，所有人都身穿带着血红色条纹的黑色制服，看到他出现，房间里的闲聊的音量立刻降低了。

涯站了几分钟，直到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为止。

“诸位都辛苦了，多亏大家，我们才能顺利救出城户研二，这样一来我们或许能够攻克白血球。”

『白血球？』

集在新闻中听到过这个名称，似乎是什么卫星武器。

“从现在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大家除了休息之外，没有别的任务了。”

人群中响起了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和零零落落的笑声。涯把休息这个任务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未免过于违反直觉。

“绫濑，等一等，”人群散开之后，涯叫住了一位坐着轮椅的少女，“你抽空训练一下这家伙，至少要让他逃跑的时候足够机灵。”

“啊，好的。”

集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女孩，她皮肤雪白，容颜姣好，好像那火红的头发生气勃勃、红得发亮，红色的眼睛好比两口盛满热情的深井，很难把她和她驾驶的强悍的“史代纳”联系起来，可惜这样的少女却坐着轮椅，无法行走。

集不禁替她感到惋惜，连忙说：“请不用在意我，如果给坐着轮椅的女孩子添麻烦，我实在很过意不去。”

绫濑的脸颊僵了一下，随后抬起她那月牙形的细眉，笑容可掬地看着集：“啊啦，樱满君，你还真是体贴呀。”

集看着绫濑伸出的手，以为她是要与他握手，所以没有多想就伸手过去：“叫我集就可以了。”

结果下一秒，集被反拧了手臂，绫濑转动了一下轮椅，让轮子把集一下子抡翻在地。集兜里的笔也掉了出来。

绫濑发出带点嘲弄的笑声，一边用眼睛气鼓鼓地望着他：“轮椅也是我的长处，用不着替我考虑，懂了吗！”

“那就这样，”涯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四分仪，“还有什么事的话就找他吧。”

四分仪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冲集笑了笑，这笑把他的面容衬得更严肃了，涯只好加了一句：“找我也行。”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涯和四分仪两个人时，四分仪问：“真的要让樱满集也参与下次的计划？因为他的虚空吗？”

涯摇了摇头：“下次的行动有城户研二的虚空就够了，带着樱满集不过是要多一层保险，万一行动失败，结果也不至于太坏。”

“用他当人质？”

涯差不多可以说是忧郁地笑了笑：“什么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没有万一。”

不知是不是涯提到小时候玩伴的事的缘故，集居然真的梦到了大岛。

夏天的微风在树丛中流动，蜜蜂绕着枝叶散漫、花粉零落的金色长筒状忍冬花固执地打转。废弃的断桥有一段不大不小的空缺，桥下是干枯的河道，河道极宽，满布沙石。

一个模糊的孩子的影子在空缺的对面问：“真的要跳吗？”

在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个孩子回答：“不用担心，相信我，过来吧。”

梦就到此为止了，集醒了，房间里布满醉人的阳光。他是躺在床上，身上只有一条毛巾。

没穿衣服！集赶紧抓起仅存的一条毛巾，踢踢踏踏地站起来。

“我的衣服和笔怎么都不见了。”

他在房间里找来找去，连床底也没放过，衣橱里有葬仪社制服，可是哪里都没有笔的影子。

终于，训练时集在绫濑的手中见到了那支笔，不过绫濑只把它当成一支普通的笔转来转去。他死死盯着那支笔，搞不清楚自己应该有什么想法。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绫濑疑惑地顺着集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挥了挥手里的笔，“在看这支笔？”

“啊，对，真是不错的笔啊，你从哪里得来的？”

集的语气有点言不由衷。

绫濑嘟囔着：“我捡到的，该不会是你的吧？”

“……的确是我的，可不可以还给我。”

“不行，这要看你训练结果，如果你好好训练我就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