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我的夫人

下午场开场的时候，三庆园里面已经算得上是人山人海了，守在外边的姑娘们在三庆几个师兄的轮番劝说下，都进了小园子。不仅如此，三庆园的门口还有专人给姑娘们递热姜汤，大壶大壶的姜汤往外端，每人都能喝上好大一碗，保证驱散了浑身的冷气。

姑娘们哪里能想到第一场就能见到张云雷，孙霄尧上台报幕，说出“张云雷”三字的时候，底下的姑娘们都沸腾了。她们啊，是先听见“张云雷”，然后才听见孙霄尧说的——“欢迎大家来到三庆戏园。下面请欣赏相声《说学逗唱》，表演者：董九力、张云雷。”张云雷的名字在捧哏的位置上，姑娘们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直到董九力、张云雷两个人走上台，一个站在桌外，一个站在桌里。

“各位，我站在桌子里不习惯吧？”张云雷一面收着姑娘们送上来的礼物，一面朝底下玩笑道。

张云雷从小先学的是唱，后来才学了相声。像他们说相声的，其实逗哏捧哏都得学，他和郭先生一样，是适合逗哏，但并非不会捧哏。他只是乐意做杨九郎的逗哏，而杨九郎就是乐意给他捧哏。

今天这一场是他的生日场，底下又有这么喜欢他的姑娘在，《说学逗唱》既是他给姑娘们准备的惊喜，也是给董九力准备的惊吓。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看中了九力九天这一对儿，他是在给他们机会，给他们一个让台下人都能记住他们的机会。这是第一点，至于第二点便十分简单了。他就是想看看董九力和李九天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九力是个认真的孩子，他就是记性不好、音调不准，他付出的努力比旁人多了去了。

董九力何时有过班主捧哏的待遇，一轮惊吓之后，脑子里就已经一片空白了。不用说记词了，就连他自己在台上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快不记得了，全凭他下意识的反应才没勉勉强强撑了下来。

不过说实在的，董九力和张云雷的这一场《说学逗唱》，效果是出奇的好。台下姑娘笑坐一团，那笑声几乎要把三庆的屋顶掀了，惟一憋了一肚子气的就只有嚷着要捧哏的张云雷了。也是，姑娘们笑多半是因为董九力忘词跑调，张云雷气倒不是因为董九力跑调，而是因为董九力忘词，顺便他打御子板时的模样，真真教张云雷又好气又好笑。

这场下来的时候，张云雷一眼就看见了躲在侧幕看笑话的杨九郎，一记眼刀过去，反倒引得杨九郎三步并作两步，凑在了他身边：“角儿，怎么样？我们力力还可以吧？”委实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一旁的董九力正要开溜，哪想被杨九郎提了一句，背后一凉，脚步一顿，迎来了张云雷“如狼似虎”的目光，紧接着就是那一如既往的冰冷的声音：“嗯，是不错。”他就差没咬着牙说这话了，“九力，一会儿下午场散了之后，你和九天再演一遍《说学逗唱》。后台，我桌上有一份评剧《乾坤袋》的词，你把这个也练练吧。”

董九力心底一沉，苦着一张脸低头求饶道：“师哥……”

张云雷倒是没答话，杨九郎已经伸手把董九力推了回去：“没商量啊这事儿没商量，快去快去。”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侯在张云雷身后依着他的脚步慢慢悠悠地溜着，“角儿，您让力力唱《乾坤袋》啊，他能唱得下来吗？”

张云雷道：“我听九涵说，我们不在三庆的这几天，九力有在后台唱过几句《乾坤袋》，让他练练也好，别一会儿自己给自己唱错了，那可就不好改回来了。”

杨九郎操心董九力，他更操心董九力，董九力的底子在这几个师兄弟里不算好的，他又肯学肯听，挺老实的一个人，是该在他身上多花点时间。董九力年岁可比张云雷大，可台上台下他就是喜欢叫他“孩子”。他老成得以至于师兄弟几个都忽略了他的年龄。

“嗯，也是。”杨九郎答应着，转头又问道，“我和九天的那场你听吗？九天那边还是我管？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张云雷略思忖一阵，颔首应道：“对，你管。”快回到后台了，他又杨九郎玩笑道，“台下的姑娘不是嚷着你是我夫人吗？你不管难道我管啊？”他白了杨九郎一眼，自顾自的走到软塌上躺了下来。

“嗯……”

这话杨九郎爱听，他和张云雷本来就不分你我，虽然这“夫人”一词是姑娘们的戏说，但这三庆园啊，一半是张云雷的，一半是他的，有他们俩在的三庆戏园才是完整的三庆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