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人间2

鹤唳华亭2

  前尘（二）

  先太子妃张颂之，小字绾绾，曾受教于卢尚书门下，于幼时同废太子萧定权结下一段前缘。

  她短短的一生，更像是上天注定好的一般，只为一人，生死不离。

  她生于景和三年，却殁于永明五年，这区区二十年的光阴，实在是太过短暂。

  陆文昔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太子妃殿下不曾受教于卢尚书，不曾与故人相识，不曾为了故人两难取舍，或许，也就不会为了“阿宝”二字奉献一生，更就不会在尚好的年纪香消玉殒。

  只可惜啊，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二字。

  如若没有这些相遇，这些退让，她与故人或许就没了前缘，又谈何相知，谈何相爱？

   *

  景和八年，张陆正自拜官后，第一次入了恩师的府邸，这一次，是借了自家幼女张颂之的光。

 在卢世瑜眼中，这世上，师有千种，徒弟自然亦是。

 对于道术为本的卢世瑜而言，为上者当是爱徒陆英一般，品行高洁，宁折不弯，下乘者才是孽徒张陆正这般汲汲于营，好高骛远。

  可眼前的女娃娃却不同于父亲那般污浊，她玉雪聪慧，眼底清澈，倒是个好苗子。

  “多大了？可曾进学？”

   “回恩师，还未曾。”

   “我没问你。”

   小女娃行了一礼，礼数周全，“回您的话，小女张颂之。”

    卢世瑜满意地点点头，半是含笑半是试探道，“颂之啊，你可愿随阿宝哥哥一道进学？”

  他只道是阿宝，却未提及此子的身份乃当今太子嫡子，太子妃顾氏所生——当今皇太孙萧定权。

 张颂之还未答话，父亲张陆正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反驳道，“恩师，这不可！”

 在张陆正眼中，萧定权虽是嫡子，可顾氏失宠已久，唯有顾思林领兵在外，方有如今这几分薄面。此时若是站队，未免为时过早，恐错失良机，张陆正心中一万个不情愿。

   卢世瑜知他圆滑，却不免动了怒，“混账!"

   张颂之闻言，却“哒哒”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膝头，诚心道，“小女愿意。”

  “就这样，颂之成了卢尚书的关门弟子，她口中的阿宝哥哥，也成了我们家饭桌上最熟悉的名字。”

    “世人皆道，食不言，寝不语，可到了我们家，父亲汲汲于官位，心思深沉，每日两餐却是唯一可以同父亲谈话交心的时候。可每每颂之说话的时候，总是阿宝哥哥前，阿宝哥哥后，父亲听了，总是满脸无奈，很是不悦。当时不懂，如今想来，父亲怕是早已知晓殿下的身份，不愿站队。”

  张念之想起旧事，总觉得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她手中的针落于蜀锦之上，微微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娘娘，这或许便是太子妃殿下的宿命吧。如若有来生的话，妾只愿二位殿下能够像那同行的鹤一般翱翔于天际，自由自在，不必困于这巍巍红墙，老死一生。”

 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鹤，实为猛禽，可以搏鹰矣。

  故人之高洁，终身矣。

 陆文昔微微含笑，看着不远处奔跑过来的孩童，轻声唤他，“阿琛。”

  “陛下。”

  这一年是永明十一年，世祖萧睿鉴驾崩，终年五十四岁。

  次日，先废太子萧定权嫡子，南郡王萧昭业奉先帝遗诏即位，改国号为隆昌。

  隆昌元年，帝追封先父文惠太子为孝惠帝，追封先母太子妃张氏为宝明皇后，封先皇六子萧定梁为竟陵王，奉养母张念之为皇太后，先父才人陆氏为皇太妃。

  至此，内外升平，皇权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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