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处罚

　　在苦苦笛的问题上与基拉度达成一致了的夜澜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为自家唯一的弟子寻得安全退路了的少女终于得以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后续的考试上。

　　也不知是基拉度在这之后又做了些什么，还是滑士厄向他那些不清楚她手段的同僚们科普了她的可怕之处。总而言之，无论混徒还是卡丝，这一群人还真就安安分分地等到了考试结束才出现在天女面前。

　　只不过，相比两年前已经交手过数次的三天女、他们显然对新出现的芮闪天女更感兴趣。

　　再次目睹了卡恰与爱蕾的战斗现场的夜澜无声地挑高了半边眉头，又偏头用余光看向身后欲言又止的三天女和面色复杂的两个男生。

　　似乎是吸收了上次的教训、卡恰这次召唤出的肚兜猪显然比之前要更强大了许多，以至于芮闪的应对也没了之前的游刃有余。本来是要跟着夜澜直接去训练的三个小孩望着不远处的战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迟疑着与彼此交换着视线。

　　最终还是小善往夜澜的方向迈了一步：“夜澜……我们不需要去帮爱蕾吗？”

　　在她身后，真真与美瑰无声地点着脑袋。任尔心则顿了顿，念着自己的立场往旁边挪了半步，留下蓝天又是茫然又是为难地来回望着自己的小伙伴们与尔心哥。

　　夜澜没急着回应小善的问题，只是又平静着将目光移回看似面色凝重、却半点都不曾吃亏的芮闪身上。半晌后，她忽地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领着身后的一串人转了个方向。

　　“没这个必要，不过是一个实力增强了一点的混乱玩偶，她还不至于应付不过来。”她乐意陪着玩就让她玩去吧，刚好混徒也在收集她的资料，她也省得再做什么误导工作了～

　　夜澜走得干脆，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让小善和美瑰思索片刻后了然地眨了眨眼，当即一左一右地拉着还在不解着嘟囔“真的不用管吗”的真真跟上少女的步伐。

　　至始至终都不曾开口的任尔心先是跟着夜澜走了两步，又在察觉蓝天未曾跟上时停下脚步、皱着眉转身：“蓝天，走了。”

　　“可、可是，尔心哥。芮闪那里——”

　　蓝天还在犹豫不决，任尔心却已经干脆着打断了他：“——任心舞还没完成，你帮不了她。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快点把你的舞完成。”

　　“好、好吧……”蓝天最终还是听了尔心哥的话，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任尔心远离了战场。

　　领先众人数米了的夜澜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了一眼，探究着打量了一眼似乎成熟了许多的少年，若有所思着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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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成熟”什么的果然只是她的错觉么？

　　迎来新的一周，在期中考里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的夜澜眼中却没有半点积极的情绪。相反，少女垂眸注视着自己只在作文中扣了两分的试卷，一双黑瞳中只有麻木的无奈。

　　与此同时，在她的斜后方，金发的少年正笔直直地站着、带着一脸的不屑与挑衅与讲台上气得近乎发抖的金老师对峙。

　　金老师等着面前堪称冥顽不灵的学生，恨不得将手里的试卷直接摔过去，然而，作为教师的素养还是让她停下了动作。金老师深吸了一口气，将捏着的试卷举起，另一只手以戳破纸张的力度狠狠指着上面鲜红又惨不忍睹的分数。

　　“任尔心你给我搞清楚！你除了英语以外没有一门课是及格的！这种情况下我别说是暂停你的心舞社了，就算是直接解散心舞社也没人能说半个字！你作为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事到如今不好好反省还在这里和我顶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金老师平时虽然古板强势，但面对学生时也是一等一的负责与耐心。也正因如此，在金老师真正动怒的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夜澜与爱蕾，其他学生们都齐刷刷地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以往围在任尔心身边的男生们更是死死地盯着桌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唯有任尔心停顿片刻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发出一声冷笑，挑衅着朝金老师抬起了下巴：“说到底，你的重点不过是老师的权威罢了！”

　　“什么学生的本分，什么成绩，什么反省，不过是要把底下的人都改造成听话的洋娃娃！现在你这么生气，也只是因为我反抗了你而已，摆出这么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也改变不了你就是在仗势欺人的本质！以为靠着两句威胁，我就会怕了你吗？！”

　　少年的几句话说得讥讽至极又掷地有声，一时间教室里除了小孩们的吸气声以外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在爱蕾望向她的同情目光中，察觉到任尔心身上飙升的混乱能量的夜澜忍耐着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只让基拉度单独给任尔心上了一次课！只有一次！他到底教给了他些什么东西？！

　　座位上的夜澜正在努力地压制怒火，台上的金老师却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老师的权威？仗势欺人？威胁？”她难以置信一般轻声重复了一遍任尔心的用词，恍惚间听到脑海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那是“理智”之弦崩断的声音。

　　金老师被气笑了，她胸膛猛烈地起伏着，连着说了几声“好”，将手里的卷子猛地拍到了讲台上：“既然你觉得我是在仗势欺人，那我就欺给你看看！从今天起心舞社就地解——”

　　“——金老师。”就在金老师的最后一个“散”字将要脱口而出时，夜澜突兀着出声打断道，又顶着所有人的惊愕目光缓缓站起身。任尔心更是猛地一缩瞳孔，紧抿双唇又面色铁青着垂下视线。

　　“金老师，有关心舞社的处理方案，还请您再考虑一下。”金老师还带着怒气的目光落在了夜澜身上，少女则一脸平静、不躲不避地与自己的师长对视，声音平稳而又清冽。

　　到底是在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舍不得对着夜澜发火的金老师卸出少许怒火，尽可能地想要柔和下态度、只可惜效果不佳，只能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这个一向懂事又乖巧的少女：“……夜澜，你想说些什么？”

　　察觉到金老师态度的软化，夜澜的语调也放软了些许，同时不动声色着释放出一丝舞法力围绕在金老师身边、帮助她恢复冷静：“金老师，夜澜明白您希望任尔心同学改过的心情，鉴于他刚刚的这番话，您做出处罚也是应当的。只是，心舞社不仅仅是任尔心同学一人的社团，参加心舞社的不仅仅是F班半数以上的男生、以及夜澜自己，甚至还包括了几名别班的同学。”

　　“现在学期过半，社团也早就停止招新了。若是直接解散心舞社，那么绝大多数的社员都将失去接下来所有的社会实践分、并且没有补救的机会，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所以，夜澜希望金老师您能够重新考虑一下对任尔心同学的惩罚。起码不应该因为他而影响到其他的同学。”

　　夜澜的一番话说得平淡而无情，但值得庆幸的是，金老师的确听进了她的话、蹙眉沉吟着思考起来。也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坐在底下的同学们瞬间活跃了起来。

　　有人发出惊呼，有人皱着眉责备地向夜澜投来目光，也有人小声地和同桌谴责夜澜的冷漠，还有人埋着脑袋、借以掩盖点头的动作。

　　一直不敢开口的蓝天再也受不了周围那些细小却烦杂的议论声，满脸焦急地挺直了身体。然而，一向短缺的勇气并不会因为他的正义感突兀产生、更何况这次站在他对面的是金老师与夜澜。

　　少年数次想要开口，声音却永远卡在喉间、无法发出，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三天女。只可惜，这一次无论是最沉不住气的真真，还是正皱眉思索着的小善美瑰都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蓝天垂死挣扎一般又张了张口，最终泄气地驼下了背脊。

　　而在蓝天身侧，一前一后坐着的大小强却咕噜着转了一圈眼睛，刚想顶着全班的反对站起来力挺他们的夜澜姐，便被一道寒气锁定。两人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环视了教室一圈、在触及夜澜冰冷的余光后一缩脖子，再没了站起来的勇气。

　　整个班里，除了夜澜和爱蕾、最淡定的竟只剩下了任尔心这一个当事人。

　　他既然敢说这些话，那就代表他不会把金老师的任何处罚放在眼里，如今不过是将惩罚范围缩小、他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更何况……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夜澜“以退为进”的手段，这一次只是她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而已。

　　应该说不愧是能和那个基拉度站在一起的人吗？又承认了他任尔心的错，又捧了金老师一手，最后也只是要求折中处理，这样几句话说下来，金老师恐怕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还没半点不情愿吧？

　　只不过……他这是又承了她的情啊……舞法方面也就算了，竟然连学校里也让她来帮他善后了吗？！

　　就在任尔心再次心情复杂着捏紧拳头时，金老师也终于抬起了头，眉间舒展。

　　她清楚自己余怒未消、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恰当的惩罚，但她却知道自己能够信任谁——

　　“——那么，夜澜你说说看？老师应该怎么处理任尔心的问题？”她最自豪的学生就算是冒着被她迁怒的风险也要提醒她顾及其他同学，单凭这一点，夜澜就值得她的信任。

　　果然……

　　金老师一句话落，在细碎的讨论与异样目光中沉溺了许久却依旧泰然自若的少女唇边忽地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几乎与基拉度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狡黠愉悦稍纵即逝、只留下独属于夜澜的恬淡从容。

　　只能说，任尔心了解夜澜、但也只是一知半解。她用的是以退为进不假，承认金老师的用心与任尔心的错误也的确是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但若金老师当真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学生，夜澜就算是退一万步也无法替他解围。

　　话术只是手段，最关键的、却是如何按照对方的脾性引导情绪，不动声色地将情况导向她希望的方向。在金老师迫切地需要一个不会被怒火左右判断的人的时候，往日就深得老师信任的、现在又能为了无关自身的利益勇敢地站出来的、能理解金老师的良苦用心又不会偏向叛逆学生的她就这样站了出来，给予了金老师希望。

　　她家大狐狸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呢～当然，她这个学生学得也算不错～

　　借着垂眸思考的动作将眼底的光芒遮掩下来，夜澜沉吟片刻，向金老师扬起一个清澈的笑容：“周三之前向金老师您递交一份一千字的检讨，革除心舞社社长的职务、降级为普通社员，未来两周禁止参加社团活动。您看这样如何？”

　　台下又响起了小小的吸气声，原本垂头握拳的任尔心在听到她的后半句话时也猛地抬起了头、宛如被背叛了一般难以置信地望着夜澜的背影。笔直站着的少女却像是不曾感受到身后的灼人视线一般，笑容不改地继续着自己的解释：

　　“检讨是为了让任尔心同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解除社长职务并禁止参加社团活动既是处罚，也能够避免任尔心同学一门心思扑在社团上、从而耽误学习，加上美瑰会长上周举办的互助活动、相信任尔心同学也能静下心来提升成绩。更何况两周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会本末倒置地影响到任尔心同学获得社会实践分的机会。夜澜认为，这样的处理还算周全。”

　　夜澜的这句“还算周全”并不是自谦，她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却唯独对一件事只字不提，只为了让金老师主动说出她所希望听到的那一句。

　　果不其然，金老师因为她的解释频频点头，却在她话音落下后察觉了不对、皱着眉头喃喃道：“但这样一来，心舞社就需要一位新的社长了……”

　　话尾还未落地，金老师便亮起了双眼，求证一般看向夜澜：“夜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也说过，你就是心舞社的成员没错吧？”

　　“是的。”夜澜坦然着点头，唇部的笑容加深少许。

　　“很好！”金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当即下了决定，“既然如此，对任尔心的处罚就按刚刚说的来办。夜澜，心舞社社长的职位就交给你了！”

　　成、功、收、网～

　　“夜澜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顶着身后少年反应过来后的震撼目光，宠辱不惊的少女依旧维持着没有半分破绽的笑容，如是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