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下，有幽暗的深蓝色光团划过月光中的寂静、轰然着撞击在剔透的高墙之上。
“——雪晶踏风阵，beating！”身着橙红色天女服的少女在对冲的余波中游刃有余地甩了下手腕，透过自己面前高耸的冰墙，朝对面的混徒与混乱玩偶挑衅着抬高下巴。
“卡恰，你和你的混乱玩偶只有这点本事吗？”
震荡的风尘终于完全散去，展现出第一混徒脸上杂糅着的难以置信与忌惮。
而这一切，都被躲藏在隐匿处的冰蝶全数记录下来，毫无遗漏地投射在另外两人眼前。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天女？还算看得过去。”懒散地靠着沙发背椅，基拉度望着面前由夜澜凝结出的冰制长板，伸手将怀里的人拢得再近两分。
窝在自家恋人怀里翻看资料的少女干脆侧过身子，顺着他的力道将脑袋倒在对方颈窝处，手中书页又翻过一张的同时也抬眸看了一眼战况：“小看芮闪可是要吃苦头的～”
她家青梅可不是什么善茬～
基拉度闻言低下了头，在看清自家丫头眼底与唇边胸有成竹的笑意后玩味着“哼～”了一声：“那我就期待她的表现了～”
夜澜也不反驳什么，话题一转、少女眼中浮现出与基拉度相似的玩味情绪：“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场试探，还真是热闹过头来啊——”冰蝶转动一圈，将分别站在战场两端的任尔心与三天女投影而出，“看来大家都对新天女充满了好奇呢～”
虽然这些人都是由她引过去的。
基拉度对三天女与任尔心的动向没有半点兴趣，目光冷淡着从四人的身影上一扫而过，他又将话题转回了芮闪身上：“就她使用的力量而言，我对她也挺感兴趣的。雪晶舞法……我可在上面看到了不少凌冰舞法的影子。”
相似的冰属性舞法力，相近的战斗逻辑，要不是对面的这个天女遵循着普通舞法对战的逻辑，他都快要以为自家丫头已经将冰偶分身投入实践了。
只可惜，这种“相似”并没有弥补对方实力上的不足，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对方在浪费凌冰舞法的恼火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这天女真的与自家丫头旗鼓相当，他恐怕就不只是“恼火”这样简单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和夜澜相提并论的。
傲慢任性的第四混徒大人对自己的心胸狭窄和目光挑剔一向有着清晰的认知——当然，有的也仅仅是认知而已——于是他带着一脸的死不悔改与漠然，从画面一转的冰板上移开了视线。
刚好错过了芮闪一击击飞了混乱玩偶的精彩画面。
“啊——关于这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基拉度对芮闪的战斗失去了兴致，夜澜反而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彻底抬起了脑袋，笑眯眯地望着冰板上投射出的淡蓝色光芒。
少女让自己倒得更加安然了一点，又不着痕迹着安抚下基拉度未展露出的些许情绪：“我和爱蕾一同长大，基本上吃住学习都在一起，从接触舞法起就是搭档，直至我成为幻刃才终于分开。”
“整整八年的时间，我们是搭档，也是对手。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也能算彼此的老师？总而言之，若是我们学不到彼此的一星半点，这才是怪事。”
夜澜回忆那段时日的语气淡然而轻松，基拉度就这样安静地听着、接受了她的说辞，却又找到了别的关注点。
“你们两个，一起长大？”除了赛拉以外，居然还有圣族人在那段时日里接触了人族么？
冰板上，彻底看清双方实力差距的卡恰颇是不甘地咬了咬牙、在芮闪召出天舞杖时干脆地收回了混乱玩偶。
夜澜随意地拖长了语调，弯了弯眉眼，目光不咸不淡着落在冰板上：“啊……大概是我小时候还算乖巧吧，除了不说话、导师养我还是比较省心的。结果圣女王陛下看在眼里，一个月后也学着导师的样子带着爱蕾回来了。”
画面中，两阵紫光闪过，失去对手的芮闪一脸无趣着解除了变身。
“虽然名义上爱蕾是圣女王抚养的孩子，但光是让爱蕾留在圣族、女王陛下就已经受了不少族老的唠叨了。于是导师和女王陛下商量了一下，把爱蕾和已经显现出舞法天赋的我放在一起。美名其曰‘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有个照应’——”虽然这话现在也的确应验了，但当时她们俩在磨合期可是受了不少苦头的。
导师和圣女王陛下那时候笑得可开心了……“两个孩子意外地相处得很好”什么的……
夜澜目光飘忽一瞬，并不打算将自己的黑历史一同吐露给旁边那只腹黑的大狐狸，于是干脆地结束了回忆：“——总而言之，情况就是这样。之后就是爱蕾也被发现舞法天赋，两人一起训练之类的琐事了。”
于此同时，站在广场中央的爱蕾视线扫过战场边缘的两点、又在冰蝶停驻的方向顿了两秒，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至此，画面消失，冰板消散。
基拉度扭回了头，神色淡淡着和怀里看似目光坦荡的女孩对了个视线。
他默不作声地拿夜澜的头发挽了个发尾尖尖的发花、又用发尾戳上对方的脸颊，在夜澜抗议着眯起眼角时才闷笑两声，顺着她的意思不再深究：“是么，我知道了。”
夜澜轻哼了一声，从他怀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基拉度没有把人再拽回来，反而扭头看了一眼时钟。
八点半了，自家丫头却连教科书都不曾碰过……不是说后面的考试很重要么？
“辛辛苦苦给他们准备了复习时间，你自己却盯着朵法拉看了整整一天……有什么新发现要和我分享么？”
至高圣器……朵法拉的名头虽响，对他们来说却不算什么必要道具。或者说，若是他们的计划必须要寄希望于这个至高圣器、才是真正的失败。偏偏夜澜在这个时间点为朵法拉投入了大量精力……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她到底想到了些什么？
“新发现称不上。”伸腰后还未松开的手举过了头顶，夜澜用力抻了抻手臂、又顺势来了个下腰，笑眯眯地和基拉度颠倒着对视，“我只是在想，两年前朵法拉成功解除封印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三界锁的解除，蓝天记忆的恢复，他本人重拾的勇气……仅仅是这样么？”
少女轻声反问着，颠倒的笑容恬淡、却又延伸出极其深长的意味。
作为两年前主导了整场落幕的操盘手，基拉度自然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原本还懒洋洋倒在沙发上的人坐直了身子、危险着眯起眼角。
一场冲突，一个布偶，两次对决，他当初将朵法拉纳入囊中的过程不可谓不顺利。放在那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也到了最后的阶段，那几个圣女和天女再不成样子、努力了整整两个月也总该有些作用，而朵法拉离解放也的确只差了那临门一脚。可听夜澜的意思……事情似乎和他设想的有些出入？
基拉度忽地有些迟疑，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接下来的信息，然而被突兀勾起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发出了疑问：“……她们三个，当初究竟做了些什么？”
夜澜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随即灵巧着转过身，直视自家恋人、微笑着吐出几个短语：“跑步，打坐，背书。”
基拉度：……
与基拉度的无语相对着，夜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实际上，天女这边获得实质进展是在当初枯龙先生试探蓝天身份之后。据美瑰所说，那次蓝天直面了枯龙先生和她们的争端也没有晕倒——”
“——但根据当时我和导师、包括里斯先生等人得出的结论，蓝天面对争端会晕倒的情况是三界锁导致的自我保护机制。这种机制在理论上不应该拥有除舞法力催化以外的解除方法。”
就算有，也不是能够三天女靠着简简单单的过家家就能解决的。
“所以，你觉得当初蓝天的突然觉醒应该有其他的因素在推动？而且是连我们都会顺理成章地忽略的因素？”夜澜的话语未尽，基拉度却已经完全追上了她的思路，极其顺畅地接过对方的话头、挑着眉问道。
“也不能算忽略……只能说，大家可能都没有想过朵法拉和它的联系……？”夜澜小心斟酌了半天的用词，末了才确认着点了下头。
“……圣混挪移日。”基拉度沉默片刻，宛如叹息一般吐出一个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夜澜瞥了一眼自家恋人，见他脸色还好、这才将自己翻了一整天的资料摆到他眼前。书页上，亮白与幽紫的两团光芒分立两侧、又各分出一股光线向彼此的方向延伸。闪耀着淡淡金芒的朵法拉则不偏不倚处在光团之间、将一白一紫两股光线尽数吞没。
“圣混大战之前，保存着超界锁封印的朵法拉一直处在圣族的看护下。而在圣族的相关记载中，每当圣混挪移日到来，圣混两族的族地将激发出庞大的圣混舞法力，用以支撑两族领土的区域分配。与此同时，施加在朵法拉上的超界锁也会威力减弱、朵法拉自身则会吸收从圣混两族族地飘散而出的舞法力、增强自身，最终完成仪式。”
“圣混舞法力的逸散也好，超界锁的衰弱也好。这样的现象从圣族持有朵法拉起，每一次的圣混挪移日都未曾有过例外，直至圣混大战的前两年前。在大战后朵法拉交由人族舞法师保存，这才失去了记载。而后的唯一一次圣混挪移日就是两年前的那次。”
“所以，你认为是临近圣混挪移日时、从混族与圣族溢散出的舞法力导致了朵法拉封印的松动。”
明了夜澜到底在想些什么了的基拉度放松下身体，面色平静着总结道、甚至没有再向她确认他的猜想。
夜澜的猜想不无道理。在超界锁都在逐渐松动的基础下，三界锁的松动、以及蓝天的昏迷状况有所好转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再提起这个又有什么意义……么……
等等。暗夜之日……混舞力突破地面，充盈人界的日子……
基拉度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大，忽地抬头望向夜澜。两人对视片刻，他的眼中忽地亮起一抹兴奋的光芒。
红发的混徒大人唇角轻勾，朝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伸出了手：“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才是你的目标，对么~”
眼前的男人刻意拖长了语调，夜澜甜甜一笑、搭上了基拉度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再度倒入他怀中。
“——巫舞器，苦苦笛～”
恍惚间，富有磁性的男声与清柔的女声一同呢喃着响起，带着相似的愉悦、又交融着默契的吐息。终于，基拉度不再压制自己的满腔兴奋，闷笑出声：“那就如你所愿吧，我亲爱的澜~”
当初的朵法拉觉醒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如今不过是换成苦苦笛与暗夜之日、他当然等得起。若是计划成功，他也没必要让任尔心彻底堕落，省些力气的同时也不必担心把辛辛苦苦养成的棋子弄废。
反之，就算暗夜之日起不了作用，一个月的时间也够他们再做出调整了。
但现在，比起巫舞器和暗夜之日，基拉度更在意的是倒在他怀里的人儿。
“澜，你总是能给我惊喜的~”第四混徒大人低笑一声，满足地叹谓着。
夜澜就这样趴在他怀里，侧耳听了半响从紧贴着的胸膛内传来的愉悦鼓动，同样好心情着弯了弯眉眼。
“我的荣幸，冷血爵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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