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北巷，顾名思义，和东巷是一个概念，也是一股L城的地下势力。北巷和东巷相邻，盘踞于L城的北边位置，也是唯一一个全部地界都在L城城区之外、工业区之内的势力范围。一般按照社会角度来讲，整个儿都在工业区里的势力，那就会很乱。所以不得不提，北巷的社会治安基本上没有，能有多乱就有多乱。

一般来说，说一个人像个北巷的，在L城的东南西三块地盘里已经成了一种黑话。不过凌年家是L城城区外另一个区划的，对东南西北四条巷子的恩怨过节有所了解，不过倒也不熟悉，只是或多或少听说过几句：“工业区那边？”

“嗯，一个产垃圾的地方。”叶子深吸一口烟，迎着冷得有些刺激嗓子的风吐出细细的雾气，本就稀疏的烟雾随着迎面的风忽地消散，“徐萱刚才看到我那条疤的反应……还有见到我这会儿的态度，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你这个疤的内情？”凌年抬眉，“和北巷有关系吧？”

“你还算是个聪明人，不像乔远估计屁都没看出来。”叶子轻笑，“徐萱她哥，现在的北巷老大徐滨，和我们三条巷都有过节，这个疤也是他划的。我估计在这之前徐萱都不知道和她哥有矛盾的是我，现在虽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知道了……就能感觉出来明显有区别了。虽然我觉得她不会害你，不过要是哪天你跟她出去玩被北巷的人带走威胁我的话……有点尴尬不是吗。”

“那倒也是。不过你们有啥过节啊？说来听听？”凌年抬手夺过烟浅浅吸了一口，问道。叶子无奈地拿回烟：“我还有事……”“那你长话短说呗。”凌年嘻嘻笑道。

长话短说就长话短说吧。高一的时候这梁子就结下了，还是在刚开学的时候。刚开学报道的那一天，四人之中的鲁奕东就和徐滨杠上了。

鲁奕东在的高中是位于北巷的七中，而徐滨也在七中，比他们高一个年级。报道当天七中就开始了军训，徐滨也趁着自己还在放假没事干，来学校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他镇压的新生。一眼望去，高一六班的鲁奕东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扎眼——明明大家穿着都一样，大概是气质问题。

徐滨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露出蔫坏蔫坏的表情。摸了摸口袋，拿了支烟点上，坐在操场观众席上等着六班休息。

军训强度不小，一套定点啊抓动作啊走下来也是够累人的。不过六班的教官也是个划水的主儿，没过半个小时就放他们休息，默许一群人看手机打游戏了。鲁奕东和旁边的几个哥们儿也迅速地熟络了起来，一边喝水一边有的没的瞎谈天说地：“刚才都还没问，你们是哪个中学的啊？”

“我们三个都是小七中直升上来的，初中就认识。”一个长得富含谐星气质的男生道，“东哥你呢？”“没必要叫东哥……”鲁奕东无奈道，但又被另外一个男生打断话语：“我听说过你的，刚划分势力拿了西巷呢，叫一声东哥不过分是吧。”

另外两个人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这种东西和在学校没关系啊……没必要没必要。”鲁奕东喝了口水，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和叶子三人约定好不把社会上的操作带到学校来的场景，不由得摆摆手，“我是小四中的，没直升就直接考过来了。”

“那也是缘……分……徐哥好啊。”谐星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成了个结巴，看向鲁奕东身后，硬生生转换了话题。另外两个人也突然僵住，道了一声徐哥好。

徐滨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拍了拍鲁奕东的肩。鲁奕东一回头的一瞬，便被一口烟喷了满脸。这天气本就闷热，质量一般的烟草所带出来的烟雾更是让人心情不爽。干燥热辣的烟气冲在鲁奕东脸上，再慢慢散开。

“我操你他妈干嘛呢？”鲁奕东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腾地站起来了就骂。

“我他妈教育你呢这位学弟。”徐滨脸上挂着笑，话还没说完，手却已经握成拳打在了鲁奕东的肚子上。

有腹肌挡着倒是没什么大事儿，不过痛感倒是真真切切透过独立传导到了五脏六腑。鲁奕东怒骂一声，抬手便打了回去。徐滨倒是做好了鲁奕东打回来的准备，于是两人就在差不多全年级高一新生和一群教官的注视之下，在操场上打了起来。

鲁奕东作为用拳头拿下西巷的主儿，最能打的名头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真材实料的。虽然只有高一，身高也已经过了180的界限，体格也基本和成年人的接近了。这一打起来，没过四五个回合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徐滨撂翻在地按着揍上了。徐滨吃力地招架着，被打到青红的嘴角却露出一丝奸笑。下一瞬，鲁奕东便睁大了双眼，停住了动作。

一把刀刃大概有好几厘米的小刀整个儿戳进了他的侧腰。

徐滨掀开因为事发突然而定住了的鲁奕东，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也不管有没有拍干净，就弯腰从鲁奕东身侧拔出了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的小刀。

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鲁奕东不甘地怒吼一声，想要再爬起来，却被徐滨一脚踩住了肚子：“不好意思啊学弟，我本来不想这样的。谁叫你太不听话了呢……？作为老大，我也就是不得不教育一下你这种不服管教不尊重学长的新生嘛。”说着脚还在鲁奕东肚子上碾了碾，原本就沾了土灰和血液的，看不太出颜色的军训服此时颜色更为斑驳。

鲁奕东疼得龇牙咧嘴，死撑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徐滨被迟迟到来的保安赶开后，校医才姗姗而来。等到鲁奕东差不多昏过去之后，救护车才伴着救护笛声缓缓开进学校。

叶子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鲁奕东还在手术室里。

“操。”叶子一拳打在墙上，安静的走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秦新辰紧皱着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脸色可怕得吓人。方黎浩的脸色也同样铁青，如果只是普通的校园斗殴倒还好，但鲁奕东出问题的七中可是北巷的地盘……

总觉得不对劲。

鲁奕东好歹还是个西巷老大呢……虽然刚上任，不过北巷的人也不一定敢给他来一刀吧？

“老方。”秦新辰突然开口道，声音有些哑哑的，挟着些冷意，“北巷老大……现在还是莫禹成，还是已经给徐滨了？”

方黎浩了然。既然北巷的人不敢，那北巷的老大也不敢吗？“莫禹成好像暑假过了一半，我们打完就走了，现在应该已经把北巷给徐滨管了。”

莫禹成是北巷真正的老大，在几年之前北巷还叫北街的时候就是。和他们一帮人斗智斗勇了半个暑假，被迫划走了小半地盘之后，莫禹成就上大学去了，把北巷扔给表弟徐滨管。而徐滨估计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拿鲁奕东开开刀。

顺理成章。

一点毛病没有。

“这狗操的野心不小啊。”叶子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北巷……按他这个搞法，指不定毁在他手里。”

“英雄所见略同，”方黎浩冷笑道，“莫禹成还难搞一点，换了他对我们来讲也是好事。”

秦新辰哼了一声，眼中尽是怒意：“一会儿去七中会会这逼。”

刚过饭点鲁奕东就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了，一脸不爽。“老鲁怎么样？”离手术室门最近的方黎浩第一个冲过去，凑到鲁奕东旁边问道。“没伤到什么关键部位，不过贼他妈不爽。”鲁奕东恨恨地咬牙切齿道，“那逼应该就是莫禹成他表弟，打不过人就用刀，孙子一个。”

“我们去帮你揍一顿，老方录视频给你看。”秦新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

噼里啪啦的杀气迸发而出。

等到把鲁奕东安顿好了之后，三个人才找地儿吃了饭，分别跨上机车往七中开去。三辆不同颜色的机车像三道闪电一般疾驶而过，在七中校门口伴着有些尖锐但并不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秦新辰从机车侧面抽了根钢制棒球棍，率先跳下机车。叶子翻身下车，蹲在地上捣鼓了一阵，再站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根通体漆黑、没有一丝反光的金属甩棍。方黎浩看着这俩人的可怕气场，一副已经早已习惯了的样子，换回原本那副波澜不惊玩世不恭的笑容，拿出了手机。

说好了录像就录像嘛。

七中这会儿也就只有高一新生和几个老师教官在，这个点校门口连保安也没在值班，面向马路的大门前空空荡荡的。秦新辰拉了拉并不高的小铁门，手一撑便拎着球棍翻了进去。叶子和方黎浩也紧跟着翻身进去，轻巧落地。

新高一的人都在操场军训，四百米跑道的操场上塞满了十六个班的学生，看上去想找人也是挺不好找的。秦新辰站在操场边上的花坛边缘扫了一眼，坏笑道：“老方啊。”“干嘛？”方黎浩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不客气地回道。

“你这不明知故问嘛。”秦新辰晃了晃手上的球棍，露出标准的秦式无耻坏笑，“我和老叶这都拿着家伙呢。”

“那我这是板砖。”方黎浩也跟着方式无耻一笑。

叶子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嫌弃道：“那你拿这板砖拍我一砖我就去。”

方黎浩笑骂一句，也没办法继续狡辩，便走向离得最近的一个班。这种突如其来的问话，也就是因为长得好看还会说话才会有女生愿意回答他的问题。见他和一个女生低声说了没几句，那女生就抬手往观众席的方向一指。秦新辰和叶子两人顺着那女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在观众席上大大咧咧坐着的抽着烟的徐滨。

“他妈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秦新辰低骂一句，还没来得及叫上方黎浩，就先看叶子从他旁边呼地大步流星走过去了。

招呼上方黎浩，两人小跑几步跟上叶子，三个人一起气势汹汹地杀向了观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