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会儿上午差不多十一点，太阳在冬日里还算猛烈。尽管人和机车的影子还是淡淡的样子，而且被拉得长长的看不清楚，但这阳光少说倒还是能给人带来点难得的暖意。星期天路上永远不缺乏行人和行车，喧闹得很。从秦新辰家小区外面的道路上一路到南巷的地盘，能够目睹这座城市从冷清到喧闹的变化。秦新辰家小区门口除了一条商业街之外就没什么摊贩了，骑了一半不到，人流车流就逐渐密集起来，路上也多了卖冰糖葫芦和棉花糖的小车。

每每遇到这种车流量和人流量，叶子都会嫌这样的路行驶体验太差；不过按照秦新辰的说法，这倒也算是锻炼车技——虽然他也会嫌烦就是了。

本来这两个人还想先在路上多玩会儿车吹吹风的，没一会儿就被路况折腾得放弃了这种打算。

叶子他们几个约饭那个地方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行人行车都不多，但是秦新辰也并不能在路上放开了骑的那种。

“我吃完自己过去，你在那边等我就行。”到了日料店门口，还没等机车停稳，叶子就跳了下来，整了整衣服。秦新辰把车掉了个方向，点点头道：“电话联系。”

看着秦新辰有点瘦削但足够潇洒的背影的和蓝黑色的机车一同消失在路的尽头，叶子这才收回视线。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拍了肩膀。条件反射地往前弹了一步才回过头，叶子的视线一瞬间就被凌年一张白得让许多女生羡慕的脸占据了大半：“我操你这出现得也太瘆人了。”

凌年没接这谁知道该怎么接的话，直接换了话题：“那谁啊？”

“老秦。”叶子刚从差点把人扇马路对面去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努力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后回答道，“昨晚我家世界大战，去他家避难了，今天直接过来的……乔远他们呢？”凌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也没多继续这个话题，答道：“在里面呢。我快被他俩亮瞎了才出来的，一出来就看到你了。走吧您内，我饿了。”

叶子用鼻子应了一声，掀开了料理店的门帘儿。一股挟着浓浓秋刀鱼味儿的暖气热浪翻卷着迎面扑来，温暖、稍稍有些干燥，带了些日式烧酒的独特气味。周日中午店里的人不多，以出来聚餐的学生为主，也有些出门玩耍顺便在这儿吃饭的的家庭。而平时工作日中午高谈阔论的上班族们倒是意料之中地没出现，比那种带着点油腻气氛的中午安静了些许。

“叶哥，这儿。”在店铺中间靠里面的一个位置，乔远见叶子进来了，便起身招了招手。

叶子成为校霸之后，原本那些对她只有那么点敬畏之心的高三班霸们也都理清楚了叶子的厉害，一水儿改口叫了叶哥，整齐程度比起冷鲜摊冰块上摆的带鱼都犹有过之。不知道是李峰齐潇洒丁笙这群兄弟宣传的还是怎么一回事，叶子昨天在学校见到高三的熟人时听到的称呼都是“叶哥”。虽然听到学校的兄弟们这么称呼自己起初有点不习惯，不过听了一上午就差不多了，反正都是叫叶哥，管他是学校的兄弟们还是东巷的兄弟们，谁叫不是一样。

叶子顺着声音看向他，轻轻点了个头，走过去拉了椅子坐下来：“点东西没？”

“没呢。还在看，等你来点呗。”徐萱玩着手机，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菜单，眼睛就没离开过屏幕。乔远看到稍微把头发弄到边上去了后的叶子的脸愣了愣，不过他倒也清楚就算要问，也不是这个时候问。他把菜单从后面翻回第一页，推给叶子：“叶哥你先看看，我们随便就行。”

“那行，年子你点。”叶子随手就把菜单推给了凌年。自己食性广，吃啥都不成问题，凌年有时候吃东西会有忌口，既然乔远他俩随便，那让凌年点倒是不会出岔子。等凌年跟自己嘀嘀咕咕一会儿之后，叶子便叫来了服务生点了些经典的日式料理。

本来点完菜叶子还想喝点酒，菜单都翻到最后一页了，却在最后一刻被凌年阻止：“你一会儿怎么回去？秦新辰来接你？”

“吃完饭去剪个头发，然后老秦送我回家。”叶子也懒得坚持大中午喝酒的想法，把菜单拿给服务生，脱了外套，穿着件短袖开始玩起了筷子。凌年用自己的筷柄敲了她一下，没好气道：“那也少喝，酒喝多了会变傻。”叶子不以为意，虽说已经不喝酒，但还是坚持自己能喝的观点，喝了口大麦茶道：“那也聪明的很。就是剪头发这个事儿，我觉得我剪完头发回学校会被蔡静骂。”

“先不说你和蔡静关系一直挺糊的，单说你到底要剪个什么奇葩头发才能引起她注意力啊。”凌年吐槽道。

“我觉得叶哥现在这个发型也会被母夜叉骂，”乔远说道，“那老女人不是一直都看你不爽吗？”

“就剪短剃鬓角呗，不过我鬓角有个疤有点嚣张，估计老一辈都看不顺眼。”叶子把额前过长的刘海拨拉到后面，顺便露出左耳上方一条长长的疤的一角。

尽管只露出了一个角，不过还是能看出那条疤有些吓人。透着淡青色的苍白痕迹藏在黑发之中，挺宽，有着一些针脚的线痕，还稍微突出皮肤，估计要是剃了鬓角会格外显眼。

乔远稍稍皱了皱眉：“叶哥你这……怎么弄的啊……”“是你之前的那个？”凌年抬手轻轻碰了碰，问道。

“高一那会儿跑去七中帮人打架弄到的，没事。”叶子轻描淡写。

徐萱瞟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

关于头发的事情被一笔带过，四个人开始聊起学校中的事情。因为叶子把头发撩起来了，其他几位也就明显地看到叶子左边脸侧的一片刮蹭和淤青。“你这有这么严重吗？”凌年看到这一片的全貌吃惊道，“我以为就你下巴上还有身上……”

“你是觉得我身上的伤不够严重吗……”叶子无奈吐槽道，“存在感比较高的还是脸上这里，身上的毕竟穿的厚，没伤着太多。”

周五晚上叶子被黄杰扛回班上的时候幸好姜太公没有在看晚自习，这个样子没让老师看见。继李锋丁笙赵磊一群人手忙脚乱腾出一片凳子把叶子放上去之后，齐潇洒以一个冲刺跑到楼下校医阿姨那里拿了药上来。

叶子一身的伤，在椅子上也躺不好。刚给放上去就开始自己乱动：“停停停……硌得慌……”一众男生一秒停下动作，让叶子自由发挥。

叶子挣扎了一会儿，自己坐起来之后拿了个班上闲置的小板凳儿垫腿，又让几个兄弟们把椅子拿了回去。这边的挣扎刚结束，这辈子觉得自己没跑这么快过的齐潇洒就已经冲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把药和棉签往桌上一顿。看叶子这惨样，同桌林雅悦把自己的镜子找出来，往叶子桌上一放：“你自己擦脸……身上应该没有要擦碘酒的地方吧？”

“没……不过要敷一下。”叶子叹了口气，开始处理脸上和手上的伤口。

安静的教室里就只有叶子时不时手重带出的“嘶”声。

晚自习还没结束，第二节课刚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负责跑腿的齐潇洒同学哀叹着被赶去八班找凌年。

而后叶子宿舍里。

舍友都还在上晚自习，只有叶子和凌年悄悄溜了回来处理身上乱七八糟的淤青。

“我操……”叶子刚进浴室就开始经典爆粗，“我他妈脱个秋衣都痛……”

“打两个小时架还没死就算你命大。”凌年坐在叶子床上，一边写卷子一边吐槽道。

叶子拧开阀门，让有点烫的水浇在自己身上，一边洗澡一边手贱碰自己的淤青，一会儿啊一下。

啊啊啊嗷嗷嗷。

凌年被她这作死的找淤青方式吵得写不进去卷子，起身跑过去踢了浴室门一脚：“能不能不鬼叫。”

“你妈的你这样洗一个试试。”叶子明明是自己作死，这会儿却原地暴躁，“一会儿你帮我弄背上的轻一点。”

凌年嫌弃状：“打的时候怎么就不怕痛啊？现在要我弄轻一点？”“打的时候哪里会管这个……”叶子一本正经开始抹沐浴露，“你哪天打个架就知道了……还是算了。”

“你水不要开太烫，一会儿先冰敷。”凌年拒绝继续讨论打架，直接跳过了话题。

“不早讲……”

后来叶子自己拿药酒擦了擦得到的地方之后才趴下，并且以天气原因拒绝了冰敷。

凌年也目睹了毕加索绘画般的叶子的背，其中还有一些不怎么明显的老伤。

这些老伤也是自己帮忙处理的，都挺久了。

是都挺严重的。

从叶子当上校霸那一场架，到高三各个班这周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四个人，准确来讲是三个人，聊着聊着就吃完了这顿午饭。叶子没喝酒，大麦茶代酒也能跟乔远像在酒桌上一样相处。

结账的时候乔远还想着把单提前买了，被叶子一把摁了回去。

等到乔远骑着单车，载着徐萱，像某某爱情故事的男女主角一样离开后，叶子才慢悠悠地跟着凌年一起过了马路。

“送我啊？”凌年回头看叶子。

“我去那地方跟地铁站离挺近的，顺路跟你说个事儿。”叶子迈大两步，和凌年并排，“你别太频繁和徐萱来往了。”“哈？”凌年懵逼，抬头看向叶子，“你不是没喝酒吗…？”

叶子过完马路就点了支烟叼着，声音含混不清，道：“喝没喝不是你比较清楚吗……”“那怎么回事？”凌年问道。

“她……现在应该算是北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