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徐滨还在叼着根烟，眯着眼看着高一刚开始休息的新生，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的时候，面前的阳光就被挡了个一干二净。他倒也不慌张，抬头微笑道：“来帮那学弟出头的？”

秦新辰也不多跟他废话，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往上一提。将徐滨踉跄拉起之后，便一用力把他从观众席后排上甩了下去。徐滨坐的这位置挺高，差不多是观众席的最后排了，加上观众席的楼梯又陡，秦新辰这一抡，徐滨便沿着观众席一路滚了下去。

那声音，哐哐当当，嘈杂得很。

离得近的班级都听到了，一个个悄悄在教官的骂声中抬起了头。

叶子在秦新辰扔徐滨的时候就动了。三步并作两步从观众席上冲下，在徐滨刚和观众席前的栏杆撞了一下，栏杆发出沉重的嗡嗡声的时候抓住了徐滨的后衣领。全身上下散发着不善而冰冷气息的叶子不管徐滨的挣扎，拖着他的衣领把人拖到了操场中央。

军训的教官都懒得管，或者说有些没法管了，再或者也是自己想看看这场大戏，一个个大手一挥宣布各个班休息。这下叶子和被叶子揪着的徐滨一下子就成了全操场的焦点，近千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秦新辰快步跟上，站在叶子不远处紧盯着他们，随时准备应对意外。方黎浩慢悠悠走了下来，找了个不背光的位置站好，而手机早在三人走上观众席的时候就打开了录像。

叶子松开手，看徐滨跌在地上慢慢爬起来，手中的甩棍轻松挽了个弧线：“你的刀准备好，我们开始。”

本来打算动手的秦新辰被迫观望，有点不爽。

其实这种事情更适合他这种下手狠的人来做，不过他倒也相信带着怒气的叶子不会让他失望。

叶子和徐滨两人之间仅仅有着两步左右的距离，动手只在一次呼吸的时间之内就能开始。叶子的话还没说完，徐滨的刀就到了。还沾着些不干不净的血渍，刀锋就直直向叶子的腹部戳来。

叶子反应也快，向后退了半步，甩棍从身前划过挡开了刀锋，左手便紧跟着抓住了徐滨的右手手腕向外一拉。这一拉拉得徐滨胸腹处空门大开，叶子右手中的甩棍也就顺势向前一扫。

漆黑的甩棍重重横扫在徐滨胸腹之间，发出闷响声。在七中的整个高一的围观之下，竟是所谓的七中老大落了下风。叶子的甩棍本来就重，加上叶子这顺势一扫顺手得可以，抽在徐滨身上火辣辣地疼，五脏六腑差点压缩了生存空间。

“操……”徐滨骂道，手指拨动手中的刀，向叶子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刺去。叶子本就打算松开左手，不过这下还是反应慢了半拍，被刀刃擦过手掌侧面，留下一条浅浅的长口子。

这一点受伤倒也没阻挡叶子的进攻脚步，绕道徐滨身后，手肘抬起，重重砸在徐滨的背上。徐滨反应也很迅速，虽然身体被砸得抖了一抖，但倒也果断地向后一扬拿着刀的手，再次刺向叶子的手腕。叶子手腕向下压，再次用甩棍挡开了刀，不过甩棍的另一端却被已经转过身来的徐滨所抓住。

局面突然僵了一下。

徐滨狞笑，左手抓住叶子的甩棍，右手拿着的刀忽地就向叶子抓着甩棍的手劈去！

叶子毫不犹豫地放开了甩棍，心底里跟着低骂了一声操。不过甩棍不轻，少说也有一斤多重，叶子倒也有把握徐滨不可能这么快驾驭得了这个重量的近战武器，放就放了。

果然徐滨将甩棍拿到手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甩棍的重量，暗地里惊了一惊。等到他反应过来这玩意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用的时候，叶子已经奔着他手上的刀去了。

叶子倒也吸取了个教训，没有去抓徐滨的手腕，而是牢牢钳住徐滨的手掌，加大力度逼徐滨松开握刀的手。不过即使手被捏住，徐滨也不敢真的把刀放开，反而握得更紧。叶子说实话倒是也没有执着于夺刀，左手制住了徐滨拿刀的手之后，右手便抓住徐滨的肩，膝盖突然向上狠狠顶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虽然说叶子没有朝着徐滨的下三路进攻，不过这接连下来的狠撞砸得徐滨七荤八素，感到自己的内部构造已经完成了幅度巨大的位移和跳跃，胃都差不多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但他仍然死死抓着刀。

叶子的头习惯性地低了下去，专心致志地开始帮徐滨的内脏做跳跃运动。见叶子这一低头，徐滨的眼睛一亮，手上突然发力，刀刃稍稍偏转，直直逼向叶子的左耳！

“老叶！”秦新辰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大惊出声，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阻止徐滨向下压的手。他见得多了清楚得很，如果叶子没反应过来，或者他晚一步阻止，叶子的左耳就会随着刀刃一同落下来！

不过叶子反应过来了。

叶子的左手是一直抓着徐滨的手的，徐滨这突然的变化叶子倒是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感知归感知，叶子发现自己竟是来不及阻止徐滨的动作。叶子眯起的双眼骤然睁大，原本打算继续的膝撞也就变为了抬腿一踹，尽全力把徐滨甩了出去。右手同时猛地一拉，试图将徐滨扳离原本的重心。

但是刀刃还是和叶子的皮肤相触，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和叶子的耳根只差了大概两指宽的距离。

刀口从耳朵的正上方一直划到了太阳穴，鲜红的血从切口淙淙流下，浸湿了叶子的鬓发，滴在叶子的左肩上。叶子皱起眉，抬手用掌根按了按伤口，沾下来一手血。伴随着无法忽视的疼痛，叶子紧紧咬牙，残存的理智跟着血滴答滴答，消失殆尽。

没有理会操场上同龄人和教官们的惊呼，也没有在意秦新辰和方黎浩的阻止，甚至没有捡起掉在地上的甩棍，叶子带着一手的血，扑向徐滨。

徐滨强忍着内脏被叶子踹得翻江倒海的不适，挥着刀也同样扑了上来。

方黎浩镜头里的叶子几乎是一抹残影，不躲不避，迎着徐滨的刀，扑上去。在距离刀尖几乎没有距离的时候，叶子身一侧歪到一边，右手紧跟着抬起，钳住了徐滨的手腕，狠狠一捏。

只听一声惨叫，徐滨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沾了血的小刀当啷掉在地上。叶子顺势切中徐滨膝盖，把人放倒在地上。捡起刀，刀尖直指徐滨眉心。

一滴血混合着操场的尘土从刀尖滚下，落在徐滨的鼻尖上。

“来出头的，怎样？”叶子冷笑道，手指轻轻把刀推了出去，锋刃刺进徐滨的眉心。刀锋雕花似的顺畅破开徐滨面颊上的皮肤，从眉心一口气流畅地划拉到了嘴角。

叶子的手这会儿可不是很稳，本来就因为脑袋上多了一道，意识就不太够清醒，划到一半的时候还抖了一下。那这花雕得就不太好看了，折了个角，在鼻梁测边开了个小闪电，再拉到了嘴角处。

徐滨紧紧咬着牙，双眼充血地瞪着叶子。叶子雕完了花，扔了刀转身就走，理都没有理徐滨那快瞪出来的要眼珠子。

秦新辰跟上叶子，路过徐滨的时候左脚不着痕迹地点在了徐滨的腰际，踹得徐滨一个趔趄，差点趴下。斜了徐滨一眼，秦新辰压低声音，威胁道：“莫禹成还没死在我手下呢，想当北巷老大？伤了我两个兄弟，我记着了。我等着你搞出个下回，给你换层皮。”

方黎浩看秦新辰停在那好一阵子，大概猜到了这个中二少年在干什么，不由失笑。笑归笑，他还是有条不紊地做着他现在该做的事儿，先收起了手机，再走过去捡起了叶子的甩棍：“等个下回，搞一场北巷灭亡事件。”

走在前面的叶子压根儿没听见这俩人压低声音的威胁，带着半脑袋和一肩膀的血，穿过了自觉让开的学生群。当学生们逐渐将人群合拢的时候，秦新辰才迈步往外走，却看到快消失在人群后面的叶子轻轻摇晃了一下。

眼花？

他没敢大意，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看到叶子双手抓着栏杆滚似的翻了出去，便没了视野。当他一个小助跑单手就撑出去的时候，就证实了自己没有眼花。

那辆被叫做“地狱”的机车刚打着火，叶子坐在机车座椅上，扒着车头大口喘着气。血随着喘气的幅度和频率滴下来，从叶子的下巴滴到机车上，蹭得本就是红黑色的机车越加红艳。

“老叶？还能撑住不？”秦新辰落了地就几步跑过去，一只手扶住叶子，另一只手帮叶子把正了车头。

叶子有些迷迷糊糊，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