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心动

【9】

一折《玉蜻蜓--前游庵》云二爷头戴宝蓝缎子文生公子巾，一身宝蓝缎子文生公子氅，整冠束带从桃林深处走来，不知自己已来到法华庵的地界，倒与同行的沈君卿正争论植桃之人。

一声“此花结仙果，千年赴蟠桃。庸者自不识，可恶且可笑！”悠凉却嗔怒的唱词而出，随着的，是一身雪白衣裙，头戴观音巾的孟哥儿款款行来。九龙口一亮相，在桃花绯红的映衬下整个人光洁如月，台下连连称好。二爷扮的申贵升一语：“仙姑！”道破了题。

这出戏本是评弹艺人写来游戏之作，后人加以润色成戏，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但不妥在于，志贞皈依佛门却与书生私相授受，申贵升已有发妻还同尼姑珠胎暗结。台下虽雷动，但唯有紧挨着台口坐着的九良面沉似水。

台上二人游庵看到乐呵的长眉大仙神像，二爷问：“你可知这长眉大仙在笑什么？”

孟哥儿从袖中点指：“他笑你富贵荣华不在意，冷淡仕途薄功名。他笑我四书五经背如流，圣贤严训不经心。”

二爷上前挽袖笑答：“他笑你口念弥陀假惺惺。笑我佯作轻狂态，笑你矫情冷似冰。”

孟哥儿所饰志贞羞赧低头转袖回头：“笑你我二八妙龄巧同岁，笑你我知音人不识知音人。笑的是你瞒我我瞒你，错过青春无处寻。”

这一回头，正对上台口靠柱而立的九良，那眸如水中月影，鲜活闪淼。这一句，台上的人唱的是年少相恋的心悦，台后的人听得耳热，不由得听成了一道悲凉。

那少年不知心底掠过的一丝凉意是什么，仿佛是刚拆下那银蝶鬓花儿的尖儿，硌地手心儿锐凉。也不知是为戏中志贞坎坷一生的伤感，还是错将眼前人当作了戏中人。

少年不知，他低首在没奈何的光景下，这便是没奈何中的奈何，他想不透彻，为何心中有怅然与郁结的东西，委实也有一份忿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