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两不知意

白玉堂走了有一会儿，南宫羽纤实在心下焦灼，坐也坐不住，干脆出去走走，于是便在院中碰见了卢方韩彰兄弟二人。

南宫羽纤卢大哥韩二哥。

韩彰是纤儿妹子啊，我们正好想找老五，你可看见了？

南宫羽纤他，此刻应该在陪着公主。

韩彰啊？

韩彰一脸不可置信，忍不住看看卢方，回过头来还是决定不大可能，但南宫羽纤又没必要骗他们，所以这就奇了怪了。

卢方却不像韩彰那么直性子，心思转的也快，见南宫羽纤情绪不高便也琢磨出什么。

卢方哦，既然这样晚些时候再找他也不迟。

卢方对了，我三弟四弟带着艾虎去圆子听戏了，妹子若闲着何不去凑个热闹。

南宫羽纤嗯，多谢卢大哥。

南宫羽纤微微一笑，想着也是个好主意。

所以目送他们兄弟俩离开后，南宫羽纤立马就出了门，只是忘了问艾虎他们在哪个戏园子看戏，想起来的时候卢方他们人已经不见了。

不过开封就那几个戏园子，她找找也就是了，反正也没事做。

谁知她正走在街边，目光偶然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卖脂粉的摊子，摊前站着位玉树临风身姿绰约的男子，身旁还有一位衣着华丽模样娇俏的女子，他们似乎正在买胭脂水粉之类。何须定睛去瞧，只一眼她便认了出来，不是白玉堂和南诏公主还能是谁。

她顿住脚步不再向前，神情黯然的看着他们。

又是偶然，南诏手里拿着支簪子，本不喜欢想丢回去的，余光却瞧见了那似在看自己的人影，转头看过去时那人匆匆隐在了别的摊子后。她心念一动，笑的甜美灿烂，忽的转身看向白玉堂，将手里的簪子递过去。

南诏公主玉堂哥哥，你来为本公主戴上吧。

白玉堂百般威胁下爷已然陪公主出来，公主还要如何，这等事爷做不来。

南诏公主大人的话好不中听，我哪里有半分胁迫的意思，你既不愿意走了便是。

南诏公主要不是我的手被南宫姑娘伤了，也犯不着麻烦你帮忙，既然你不想陪我，更不想为我戴簪，到也好办。

南诏公主等金穗买了东西回来，吩咐她请南宫姑娘过来就是，我想姑娘应该会非常乐意帮助本公主的。

南诏依旧笑眯眯的，满脸尽是纯良。

白玉堂俊容微沉，看着南诏抬起受伤的手，她眼里虽然笑意盈盈却透着几分挑衅。

片刻后白玉堂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簪子接了过来，并随意簪在公主发髻，摊位遮蔽的阴影覆在他半张脸上，使他眸光有些深邃。

见状南诏笑的更加明媚，若非靠近听见什么，远远在旁人看来，他们到真似一对般配恩爱的良人。

南宫羽纤深吸了口气收回目光，只觉得一瞬间如鲠在喉，只想着快点离开，索性她记得朝对面胡同里一拐就有个戏园子，此刻她以无心观戏，但只有不留在这里几天，于是她立马走过去。

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后，南诏微微侧过头来勾唇一笑，随后指着胡同口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南诏公主本公主想去那逛逛，走吧。

白玉堂……

白玉堂一言不发，她要是走，他就只管跟着。

悠然漫步渐渐深入胡同腹地，没过多久，一座戏园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其实南诏对她是否在里面一无所知，只是一路找了过来，但又唯恐这举动会引来白玉堂的察觉，便在园子门前驻足，心神片刻，终究还是迈步踏入其中。

入园后白玉堂依旧一副垂眸低目事不关己，南诏却边走边四下留意着，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正坐在那心不在焉的南宫羽纤。

南诏暗自得意，佯装不知情般朝那边走过去，还自顾自有说有笑的与白玉堂说话，就挑了个离她之间只有一个空位的地方坐下。

南诏公主玉堂哥哥，我知你最不喜热闹，但没想到你却肯来陪我看戏。

白玉堂……

白玉堂冷漠着，并不做回答。

他不知道南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他懒得搭理更懒得给半点回应。不喜的事又不止这一件，若非她捏着受伤之事以小鬼作要挟，他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选择忍耐，

可偏偏他们一来南宫羽纤就看到了，又瞧他们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也在，本想默不作声悄然离开，却听到南诏这番话，顿时心中苦涩。

白玉堂的确喜静，若不是他自愿的，想来别人也没本事让他过来，他肯来就足以说明他待公主还是于一般人不同的。

她实在待不下去，更不愿继续目睹他们的情意，所以她强忍着各种不适起身，却没想到因为心烦意乱，无意将杯子给打碎。

清脆的声音在脚边响起，一下子就引来众多视线，当然也包括白玉堂和南诏公主二人。

南诏公主哟巧了，这不是纤妹妹嘛，你也来看戏了。

南宫羽纤…是，不过随便看看。

南宫羽纤此刻也不知自己的模样是否狼狈，她一心想逃离，却偏要被戏耍，杯子也碎了，衣裙也湿了，岂不可笑。

但白玉堂瞧见她后便立刻走了过来，细致地打量了她一番。他轻轻抬起手，帮她把裙子上沾的茶叶片拂掉，紧跟着拉起她的手，领着她挪到一旁，示意她安心坐下。又从容不迫地掏出几块散碎银子搁在桌上，算是赔偿打碎的茶杯。

此时此刻，他眸中已全然不见公主半分，也视旁人与无物，只半跪在她膝边，满目关切地紧紧注视着她。

白玉堂可烫着了？

南宫羽纤没有。

南宫羽纤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不对，还是生来的自卑在作祟，竟觉得白玉堂当着公主的面这样不好，忙推开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匆匆站起身。

白玉堂不禁蹙眉，有一瞬迟疑，但很快面色如初，直起身。

南诏自然是有些不悦的，只不过倒也无妨，她依旧一副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样子。

南诏公主纤妹妹也太不小心了，还是这么莽撞，那么滚烫的茶洒在身上也没伤着，到是幸事。

南诏公主不像我，被推一下就割伤了手。

南宫羽纤不敢担您一声妹妹。

南宫羽纤…而且我哪里有您娇贵，烫一下也不打紧。

南宫羽纤当然听得出南诏是在讥讽，可她却觉得没必要如小儿斗嘴一般与她争辩什么。

南诏却并不想就此罢休，故意当着她的面，在不被白玉堂察觉的角度，用手虚勾住他的衣袖，面露甜甜笑容道。

南诏公主好了，既然你也在，那就在旁边陪我和玉堂一起看吧。

南宫羽纤不了，不打扰你们，我瞧着没多大意思，正要回呢。

她心里怪不是滋味儿，却半点也流露不得，只好硬生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歹保住些体面。

南宫羽纤婉言推辞后，便转身离开。白玉堂却在内心挣扎中，终究还是轻唤了她一声。尽管并没有看她的异常之处，但白玉堂心中依旧犹如刀绞般隐隐作痛，这痛楚强烈得让他几乎想抛下公主，毫不犹豫地随她一同离去。

可……他不能。

白玉堂小鬼…

南宫羽纤……

南宫羽纤耳畔飘入他的低语呢喃，可她无法让自己转身面对。她深知，一旦回首，那竭力维系的体面与尊严恐将瞬间瓦解，暴露在人前的，会是她极力掩饰的凄楚与荒唐，她不愿让任何人窥见这狼狈的一面。

………

……

等南诏折腾够了，回府时已经入夜。因心里头揣着个惦念，他不像平时那么讲究，忙不迭地洗掉一身风尘，随随便便套了件衣服，就直奔对门而去。立在门前他却又犹豫了，抬眼望了望夜幕，估摸着这会儿她应该还没歇息，这才踏实地下手敲门。

可谁知三两声过后并没有人应声，他疑惑间推门而入，却是瞧见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按理说他该立刻就走的，可今夜也不知怎得了，他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想着再多看她两眼，哪怕不说话也是好的。

于是白玉堂不受控制的来到床边，看见她枕头歪着，被子也被踢开，一双白花花的小脚就这么暴露在外。现在虽然转暖，可到底早晚还是凉飕飕的，尤其她平常手就很凉，想是跟体质有关，这样就更不能受冻了。所以担心她夜里着凉，白玉堂鬼使神差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脚尖，果然是冰的很。

他轻轻放开手，重新为她盖好被子，又仔细掖了掖被角，这才安心转向她。忽然想起什么，他又从怀中摸出被南诏拿走的玉佩，放到她枕边。

这是他向南诏讨回的，记得当日她很是珍爱，可被南诏拿去后并没有归还，她也没有去要，就知道她一定是不想见南诏的，但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便都会记着。

放好玉佩后，白玉堂定睛看着她的睡颜，借着窗纸隐隐映射的月光，他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发柔和，可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便能轻易勾他心头酸楚。有时候他多想不顾一切，就这么把自己的不堪心思全说于她听，但又怕真说了会顷刻间万劫不复。

他侧坐着，外侧手臂撑在枕头边，上半身不经意向躺在床上的她前倾，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她大半个身子笼罩在怀中，阴影之下明灭不定的光晕在他眼中不断出现，弥漫出致命又迷人的情丝。

她身形娇小，已经近乎整个被拢住，二人近在咫尺，挺翘的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只要他再稍稍压低半分便可与之呼吸交缠。白玉堂喉间一滞，眼眸中顿时生出一抹晦暗，举止再不由理智主导，任野火燎原之势肆意蔓延，将万般痴苦皆溶于软唇。

不知多时他回过神来，猛然意识到自己着荒诞举动，忙起身退步。

白玉堂的心情一瞬间更加低沉，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就乱了，可千不该万不该如此龌龊行事，若有一日被她知道，便是刀砍斧劈也不足为偿。

难以自处下白玉堂慌忙逃离，只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故而这一整夜他也不容自己休息，自罪般跑去城中各处巡街，又或许只有让自己有事可做才不会去一直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