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胁迫手段

南宫羽纤又一次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击垮，无论回望过去，还是面对当下，她的生活始终未能如愿。不仅卑微至极，更是满载悲哀，自始至终，这样的境况未曾改变……

白玉堂一路将她抱回房间，这一路，她的思绪翻涌。她在琢磨，是不是无论身处何方，自己都注定困于这世事链条的最底层？明明已拥有了许多，却似真似幻让人看不清真假，偏偏那份渴望紧握、珍视一切的心愿，却似镜花水月，遥不可及。她不是没尝试过抗争，可那骨子里深植的卑微感，总在提醒她这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现实更是毫不留情地证明，凭她现有的力量，去对抗那些强于自己的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直到白玉堂那双温柔的手轻轻将她拥至床沿，稳稳安置坐下，她才恍如梦醒，回过神来。面对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她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一声轻叹。

白玉堂盯着她望了片刻，忽而眼帘低垂，视线恰好落在因公主拉扯而凌乱的领口处，那里裸露着她颈部洁白细腻的肌肤。他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去帮她整理，但瞬间意识到这举动有些不合规矩，于是手在半空中微微停滞，随即迅速收了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以此作为对她领口散乱的委婉提示。

南宫羽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顺势看去便不动声色的将领口整理好。

一同伴她回来的，有南宫宇凡和蒋平。这蒋平，正坐在凳子上，眼神时不时飘向一旁，一副有话想说却反复犹豫的模样。终究，他还是没能忍住，开了口。

蒋平你既唤我一声四哥，我便也以妹子待之，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

蒋平纤儿妹子，四爷我是真替你憋屈，那公主是刁蛮霸道，偏生又遇上你这么个老实乖巧的人儿。

蒋平瞧她把你欺负成什么样子，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怕她作甚，更犯不着给她那好脸子。

蒋平摆摆手一脸不以为然，他们江湖习性惯是不愿受人气的，而且因着白玉堂在朝为官，又深受仁宗皇帝赏识，连带着他们弟兄都跟着沾光，便不觉得一个公主如何。

南宫羽纤微微一笑，她当然知道蒋平的意思，可是他们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自己却不行。纵使有白玉堂向着她也不行，归根结底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他们这群人再得皇帝赏识也比不过，若真将事情闹大了起来，指不定要连累多少人，她犯不着去赌也赌不起。

南宫羽纤多谢蒋四哥方才替我抱不平。

南宫羽纤可这事怕是由不得我任性，她是公主身后有皇家势力，哪里是我能比的，与其连累大家不如少一事，我终归是没有力量去和她斗的。

这话让众人陷入一阵沉默，无疑，她绝对是顾全大局，心思细腻又柔软，想的也都是为旁人着想，但为此甚至委屈了自个儿，越是这般越是不免让人感到心疼。

良久蒋平才叹了口气，听了她的意思也琢磨出这番道理来。知道自己不如她心思细腻，做事不计后果，可若什么都如这般想到头去，活着一辈子还有什么趣，既不痛快又顾虑重重，当真是累得慌。可偏偏她有道理，又没法反驳，除了叹气他也没的再说了。

蒋平唉，妹子说的在理，可……

南宫宇凡四爷侠义，看不惯这事故而为我家软软仗义直言，我这做大哥的先行谢过。

南宫宇凡我只恨自己没能耐，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只能眼看着小妹受气，却做不了什么。

今日亲眼看见公主是如何为难自己妹妹的，叫南宫宇凡怎么会不心疼，但苦就苦于他们谁都无能为力，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到不是怕得罪皇室，而是后顾之忧太多，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定然要翻脸不计代价的替妹妹讨个公道，可偏偏身后牵扯众多，坑害了谁都不是。

几人又是一阵沉默，谁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无非是解解心宽，不将气憋在心里罢了。

他们都聚在这也无济于事，不仅心里呕着气，一看见她更是止不住的想这事，南宫羽纤不知怎么和他们说，只好想办法支他们离开，想着让他们去别处转移注意，不见她就不会为此烦心了。

南宫羽纤索性没什么事，大家也不要多想了，以后我见着她再小心些就是了。

南宫羽纤我…有点困了，想睡会儿。

南宫宇凡困了？

南宫宇凡那好，软软的确该好好睡一觉，免得伤神，哥哥不打扰你了。

蒋平如此四爷也去了，纤儿妹子休息吧。

因为蒋平替南宫羽纤出头这一举动，博得南宫宇凡许多好感，虽说之前没有半点来往，可经此一事他看出蒋平为人正直，所以自然友好待之，临出门特意和蒋平一起结伴。

白玉堂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大概在想些什么，不过见她作势要躺下白玉堂也没有戳穿，上前伸手扶了一下，待她躺好后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下来。

南宫羽纤……

南宫羽纤白大哥不走？

白玉堂你既不睡，我为何要走。

南宫羽纤一顿，不知他是怎么看出自己根本毫无困意的，明明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装的也挺像那么回事，哥哥和蒋四哥不是都信了么。

南宫羽纤你不走我怎么睡？

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睛懒洋洋的微微眯起来，到像想困极了的模样。

她瞧不见背对着自己的白玉堂脸上是何神情，到隐隐感觉他因为自己赶他走是不悦的，他一直沉默不语，甚至也不回头看看她。

他保持着沉默，南宫羽纤也同样选择了不开口，索性闭上眼假寐起来，心想着谅他也不可能在这儿耗上太久。毕竟，如果她佯装入睡，这一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不怎么合适了，以白玉堂的为人，肯定会抹不开面子从而离开。

谁料，见她半天也没动静，白玉堂终归按捺不住侧身一探究竟。她眼睛闭得真跟睡神附体似的，若非睫毛不经意的轻颤被他瞧见，真当是睡熟了呢。他这么大个人还在跟前却被视而不见，顿时心头更闷，于是手随心动，朝着她粉嫩的脸蛋便不轻不重拧了一把。

南宫羽纤倏地睁开眼睛，正打算责问他为何要掐自己，可一接触到那双满溢冷意的眼眸，她瞬间气势消减，只好嘀咕了一句，声音压得低低的。

南宫羽纤凶煞神，觉也不让人睡，捏的人脸疼。

白玉堂不睡了？又看得见爷了？

她理亏，哪还能还嘴呢，瞧着她这模样，白玉堂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风，怪了她两句后又忍不住软了语气。

白玉堂爷也没使多大力气，怎么都红了，还疼吗？

南宫羽纤其实还好，不疼。

南宫羽纤揉了揉脸，心想着既然赶不走那就算了，在一块坐坐也行。

她刚起身挪到床边挨着他坐好，恰巧此时房门不合时宜的被推开，竟是南诏公主的侍女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看见南宫羽纤和白玉堂并肩坐在床榻边立马投来厌弃的眼神，仿佛在说她不知廉耻，光天白日的竟和男人躲在房里坐一张床上。

不过她不敢得罪了白玉堂，只好眼神瞪了南宫羽纤一下，随后毕恭毕敬对白玉堂行礼道。

银穗咳咳。

银穗白大人，我家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白玉堂爷没空。

白玉堂显然不想惯着公主的脾气，再者她那点小心思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想借着受伤的由头让他不忍心拒绝，可是拿他当成什么人了，她受不受伤又关他什么事。

说话间白玉堂一脸的不耐烦，也没留意自己的动作，反应过来时一双手已经放到南宫羽纤柔软蓬松的青丝间，正替她将披散着的发丝捋顺。

银穗瞧着不禁皱眉，但这丫头向来伶俐，虽说不敢和白玉堂硬来，却懂得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她微微一笑随后躬下身来行礼，说出的话虽让人听着不痛快，但却给人一种为人思虑周全的感觉。

银穗大人还是去一趟的好。

银穗您也知道公主有伤在身，此刻正疼痛难忍，想找个人说说话，虽有王爷但到底是长辈，聊不到一起去，这府里上下也就您一个熟人了。

银穗先前听闻南宫姑娘是托给您照看的，这次公主受伤到底是因姑娘失手的过失，白大人真不去瞧瞧？

这屋里的人哪个不是精明角色？银穗一言一行，都在暗示公主受伤，南宫羽纤脱不了干系。公主没追究，那是给足了面子，不止对南宫羽纤，更是对整个开封府。哪怕到了现在，公主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翻脸治罪，到那时场面一乱，就不好收拾了。如今不过是小小提了点要求，他们若还装聋作哑、无动于衷，那真是有点拎不清了。

南宫羽纤轻轻一叹，心中明了，公主哪会轻易放过这事儿。她对白玉堂那可是情深意重，如今又添了伤痛，搁谁不得盼着心上人守在身边啊。唉，若非她当时冲动之下做了这冒失之举，哪会陷入这般境地呢？

白玉堂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位爷最恨的就是被人逼迫，他的言行举止全凭本心，心里想干就干，要是压根儿不想，就算有人拿刀子横在他脖子上，他也绝不肯妥协半点。

白玉堂回去告诉你们公主，爷没空。

南宫羽纤……

银穗……也罢，那银穗这就回去，如实回禀公主。

银穗起身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没想到白玉堂竟丝毫不怕，心中顿时气愤不已，暗道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可就在此时，同为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银穗的姐姐金穗刚好到了，正听见他们的对话，神情自若的走了进来。

金穗公主交代，若白大人没时间也无妨，那就请南宫姑娘过去说话伺候也是一样的。

白玉堂你再说一遍。

说话便罢了，但伺候这一词用的却极妙，谁不知道南诏惯会刁难她，要是她去了保不齐会有多少麻烦等着。这是在挑衅威胁于他，也是在逼他不得不去。

金穗回大人，公主吩咐，大人若没空请南宫姑娘去伺候说话也是一样的。

话里的威胁语气已经毫不掩饰了，金穗怎会看不出白玉堂动了气，不过他越是这样越说明公主说的不错。白玉堂为人过于我行我素，他人轻易无法掌控，唯有捏住那软肋条子方可成事。

南宫羽纤沉思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自己面对。尽管她清楚，接下来免不了要承受公主的各种刻意为难，但她心甘情愿。毕竟，这堆麻烦事儿还不是自己一手招来的么。

南宫羽纤既如此，我去。

南宫羽纤一人做事一人当，公主因我而伤，理当我亲自照顾。

白玉堂你就在这儿哪也不准不去。

白玉堂的脸色冷得像冰封的湖面，见南宫羽纤要随她们离去，他果断出手，一把揽住她的双肩，坚定地将她带回床沿。这一瞬，南宫羽纤心头莫名一颤，清澈的眼眸牢牢锁定白玉堂。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应下了此事，一切正如她所预料。

白玉堂爷过去瞧瞧，你等爷回来。

南宫羽纤我……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虽然心里想着自己哪里都比不过公主，可脑子里就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东西在作祟，让她并不想白玉堂过去陪公主。她甚至能想象的到，公主此刻在病中，娇滴滴的样子，他这一去便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了。与其看见他们在一处，还不如自己吃点苦，也好过心里苦啊。

闻言金穗银穗却是相视一笑，轻轻说了个“请”字。

白玉堂沉着面直起身子，最后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离开房间。

南宫羽纤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不过终是没有理由阻拦，是他要去的，她又能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