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续第十六章嗨好久不见

妙妙纠结了很久，还是想在走之前去跟三一说几句话，或许是“好久不见”，或许是“什么什么回国的”，又或许是“三一，对不起我爽约了”。

医院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妙妙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内心里就跟这眼前的人潮一样，翻滚着，停不下来，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应该会在吧！生完孩子第一天是不可能出院的，他一定在，可我来还有什么意义呢，两个从岔路口分开的人，彼此知道彼此平安快乐的生活着就好了，过去还有那么重要吗？我的到来会不会对他来说是一种打扰，所以昨天他就跟不相识一样的走掉。可是我还在过去里啊！见不见呢？妙妙站定，看了看自己与电梯口的距离，在心里说：“左脚是见，右脚是不见”然后一步一步往电梯口走，可能潜意识里是想见的，所以是否在靠近电梯那几步走的不自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左脚踏到了电梯口前。

电梯缓缓往上升，妙妙的心也往上升，架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难受极了，9楼到了，一出电梯就看到挂着“妇产科”的牌子，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上天已经帮我选了，那我就勇敢一点，她快速的来到护士站，想问他在哪个病房，可是他并不知道他妻子的名字啊！她怯怯的问“你好，我只知道丈夫的名字，不知道产妇的名字，能查到他住哪个病房吗？”

接待她的是个圆圆脸很可爱的年轻护士，柔声细语地说“你好，可能有点困难，不过你可以说一下男方的名字，我帮你查看一下有没有孩子同姓的”。

妙妙说“钱三一”。

护士说“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印象有姓钱的人，不过也许我们没登记到，只登记了产妇名字”。

妙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过眼神透着失落，护士又问“那您记得他们什么时候住院的吗？或许可以给你个大致的范围你去找一下”

妙妙因为紧张而脸颊红红的看着护士“应该是昨天下午的时候”

护士说“哦，昨天下午收过来的有4个，一个在c区的928，其他三个都在a区的903、912、907房间，a区在右手边过去，c区在左手边拐弯，你先去a区找找看吧！”说完指了指右边。

妙妙看了看右边，想着还是先去c区吧！遇到的几率小点，能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准备。走着路，心事重重的望着地板，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哎呦，您没事吧！幸好我这我这抱的是空水瓶，要是刚接满了开水，咱俩今天就有的受了”

妙妙觉得很抱歉，一边把耳边的头发往耳后夹，一边不停的道歉“对不起的，对不起”

男人抱着水瓶说：“没事没事，您小心点，医院本就人多”。说完稍微欠了欠身子就往开水间走了。

很顺利的就到了528门口，透过门上那一小块玻璃，一眼就看到了他，妙妙有时候就在想，那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把她带往他的地方。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仔仔细细的看着三一，他抱着电脑坐在床边在打字，好像又常常打错字，能看到他偶尔皱一下眉头按删除键，他仿佛有心事，少了以前那种沉着的感觉，就在她想要进门的一瞬间，三一抬头了，看到了她，又是四目相对，他微笑着的表情僵了，妙妙就站在门口不知是否还能进去，就在这时，刚刚跟她撞满怀的那个男人站在了站在他身边说：“你是遥遥的朋友吗？你来看她？快进来吧！”就这样妙妙跟三一之间唯一的间隔也没有了。

水瓶男进屋之后冲着病床上的女子说：“遥遥，有人来看你”然后又回头对着妙妙说：“快进来啊”

妙妙有点艰难的迈着自己的步子，缓缓挪了进去，女子坐正看着妙妙觉得好像似曾相识，然后回头身边这个目有杀气与心疼并存的三一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对着水瓶男说：“老公，她不是来找我的，她来找……”刘心遥对着三一的方向挑了眉。

妙妙听到她对着水瓶男喊老公，内心五味陈杂的，这么说来这不是他老婆。是这个水瓶男的老婆，三一只是朋友？心里的小鸟简直开心的要唱歌了。

水瓶男：“哦哦哦，那你快进来啊，怎么还站门口，进来坐”。

妙妙看看三一，他，还是面无表情，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往里走的时候，只见三一合了电脑，迈着长腿朝她走来，她正要说“你好”，可还没发出嗓子眼就被三一使劲拽着往外走了，留下“你”那个浑浊的音在空气里，三一边走着甩了一句“明天再来找你对接资料”，然后就拉着妙妙消失在了病房外。

妙妙在后面被三一拉着，一句话都说不出，一路连颠带跑的被他拉着走，看看三一的后脑勺，看看三一拉着她的手，看看三一的耳根，到了人少的拐角，三一终于停下了。俩人面对面站着，妙妙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低头一直看自己的鞋，三一看着她的样子想发火的情绪又有一部分转化成了心疼和无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开口问：“你来干嘛”

妙妙用小猫叫一样软软的声音说：“找你”。

三一板着脸：“找我干嘛？”

妙妙：“有话想跟你说”。

三一：“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妙妙：“……”一瞬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绞着手指头，踌躇着，纠结着。

三一：“不说我走了”。其实三一就是想吓吓她，这么久了，妙妙真是一点没变，紧张的时候两只手不自觉的绞来绞去，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终于站在自己眼前了，自己哪儿还舍得走，但是他就是气不过，气不过自己被那么容易的抛下，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妙妙着急：“我就是昨天看到你了，我以为要生孩子的是你老婆，然后还没有跟你说好久不见你就走了，然后我就想在我走之前来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想跟你打个招呼，跟你正式的道个别，所以我今天就来了。

三一看着妙妙叽里咕噜的讲这么多话，虽然心里一肚子埋怨但是又有点想笑，“你来，就是要跟我道别？

妙妙想了想，来之前确实是想道别来着：“嗯”轻轻点了点头。

三一又严肃起来板着脸，“你要去哪？”

妙妙：“回江洲啊”

三一：“回去就不来了？”

妙妙：“对，我本来也不住北京”

医院里面熙熙攘攘的，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钱三一对妙妙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说完就走了。妙妙没他那个大长腿，小跑着跟上她，三一余光看到妙妙一跳一跳的追着自己的样子很可爱，就好像自己养的宠物一样。

边走着三一就在想，妙妙今天为什么没跟昊子一起来，妙妙难道没有跟昊子在一起？那之前是怎么回事？那昨天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俩人在一起了，为什么她今天会独自来找我，如果是和昊子在一起了，那昊子一定会跟她一起来找我。对，一定是的。

被抛弃的那么多年，三一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可是现在看到那个自己以为很恨的人站在自己的身边时，竟然只想上前牵起她的手，只想把她紧紧的拥抱在怀里，只想跟她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愿意站在我身边，以前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三一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重要了，我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只有现在和未来重要，心里想明白这些，他就不再想要知道之前到底为什么妙妙一句“我不想出国了”就真的打发了他，他打过很多个电话问她为什么？他以为只是一时耍小孩子脾气，可是妙妙却说：“三一，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当然虽然我们还没在一起，也正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就已经觉得追着你的步伐很累，很吃力了，那如果我追着你去了异国他乡然后呢？这一辈子是不是都会很累，有些你觉得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难如登天啊，就比如你觉得数学很简单，你可能看一遍就会做，而我，不论你跟我讲了多少遍，我还是觉得很难，物理就更不用说了，什么事情到你这里好像都特别的轻而易举，可是对我来说我要付出十倍的，百倍的努力才能稍微追上你一点点，出国，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哈佛更是，三一，我累了”

三一温柔的轻声问她：“妙妙，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我这几天有点忙，今晚我就帮你看看你的功课，我帮你总结重点，你相信我，有我在，我一定可以帮你轻松拿到高分的”

妙妙着急的打断他：“三一，你怎么没听明白呢？我说我很累，以前很累，现在很累，未来也会很累，我可能不配拥有优秀，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更平凡的人了，脑子平凡，长相平凡，把我丢到人堆里，就会被淹没掉的那种人，每次为了追你，我都感觉我是在打断我的腿再接上一段骨头一样，很疼也很无力”说着说着，妙妙就哭了。

三一看着妙妙哭，就心疼，就难受，想要拥抱她，安慰她。可是隔着大洋，跨着大陆，只能隔着屏幕看着妙妙微微颤抖的肩旁，他，什么都做不了。一瞬间，三一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不再自信了，曾经他以为有他在，不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帮妙妙搞定，即便是隔着大洋，横跨那么大的专业鸿沟，他依旧能助妙妙一直考试高分，虽然有时候自己实验室忙完很累，还隔着时差，他都是抽着空加班加点的学习妙妙的专业课，总结知识点，然后再讲给她，这么几年妙妙的成绩也确实不错，大学GPA分数已经很好看了，托福也考的不错就差夏天考了GRE，就可以着手申请了，美好的生活好像都近在眼前，他还想着等妙妙一毕业，就接她来美国，正好自己也暑假，驾照早考好了，车也买了，就等妙妙来然后带着她自驾游美国呢。可是为什么？怎么一瞬间一切都崩塌了。

三一稳了稳情绪说：“妙妙，你先别哭，你先听我说，这学期你只有两门课，很简单，你前面的成绩很不错，GPA很漂亮，完了就要实习了，这两门课给我两天时间，我给你总结重点，你不要担心，GRE确实难一点，不过你相信我，跟着我的节奏走一定没有问题的，……”

妙妙没等三一说完就喊道：“前面已经那么辛苦了，以后只会越来越辛苦，不会越来越轻松的”

三一：“妙妙，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你只要再努力这么几个月，考完了GRE，申请学校准备材料的事你都不用担心，我都来帮你办，还有出国以后的生活完全不用你操心，你不喜欢学习，我帮你申请一个比较不那么费脑子的专业，你觉得哈佛吃力，我帮你申请一个一般的学校，你放心，你只要过了GRE，剩下的都我来，有我在一定没问题的，……”。

妙妙又抢着说：“三一，你别说了，你也别为我费心了，我就是个大学渣，怎么都跟不上你，如果没有我，你会更加轻松，你会飞的更高，更快，你身边有的是配得上你的女孩，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值得，我们俩就这样吧，彼此留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里，拥有过彼此最真挚，最稚嫩美好的样子就已经很好了，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三一：“妙妙…… ”

话音还没开始，视频电话已经被掐断了。后来他又给妙妙打过很多电话，留过很多言，有一天按发出键的时候发现对方已不是好友，那一刻，三一的心疼的要碎了，自己一直沉浸在说服妙妙的想法里，一门心思只想着让她坚定信念，让她回心转意，可是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真的太卑微了，妙妙就好像一个心意已决，发号施令的将军，自己就是一个唯唯诺诺劝谏他的军师，现在将军要一意孤行了，军师要被革职了。

越想越生气，越觉得自己良心都让狗吃了，一心一意为她好，可她呢？既然她去意已决，那就这样吧！一时间另一种情绪充满三一整个身体。漆黑的夜里，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依稀能够听到自己的血液穿过太阳穴咕咚咕咚的声音，能感受到心脏因为满身的情绪强烈的跳动，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胸前，吵得他一夜未睡。三一暗暗觉得，妙妙想好了就会来找她，可能她只是现在被困在学习疲惫的世界里，等她缓一缓，缓过来了，就会来找他。可是，一周过去了，杳无音讯，一个月过去了，杳无音讯，妙妙的直播早就停了，三一还是每天去直播平台上看看妙妙的消息，平台上的一切都还停留在以前的样子没有更新过，两个月、三个月、半年、十个月过去了，妙妙依旧没有联系过他，转眼就过年了，起初生气，后来期待，再后来变成了懊悔，他觉得他好像确实没有站在妙妙的角度考虑过事情，只是一味的给她制定计划，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自己的步伐或者为了她改变一下自己的航向，她上不了天那他就陪她在地上跑，她跑不起来那他就陪她一起走，她要是连走都走不动，那他就造个车拉着妙妙一起走，想明白这点，他决定回国追回妙妙，刚好自己还有半年就结束了，虽然已经申请到了斯坦福的博士研究生名额，但是他也可以回国看看国内的博士。

他将自己的计划先是告诉了蒋昱文，虽然他是支持他的，但是蒋昱文还是给他提出了一些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就蒋昱文在国内搞了这几年的研究而言，国内的科研环境真的没有国外的研究环境纯粹，会有很多的人情世故，当然这都是其次，主要是国内的科研会比国外科研遇到的阻力更多一些。

从设备，人力，试剂等等，当时三一在本科时就已经在一个很喜欢的大牛教授实验室学习，自己的课题已经展开了，如果回国就基本相当于要从头开始，老师应该不会允许把自己实验室的科研成果带回中国。三一当然知道这些问题，不过他还是更想回国，更想呆在妙妙身边，他想着，也许困难很多，很难，但是只要一件一件面对，都会解决的，只要可以和妙妙在一起过这平淡的岁月就好。

过年的时候，三一告诉裴音和蒋昱文不要过来美国过年了，他准备回国过年，之前因为三一的恐高症，三一很少坐飞机回国，都是裴音和蒋昱文飞去看他，这大半年裴音看儿子的状态大概也猜出了他跟妙妙之间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三一没主动说她就也没有问，还没到过年。妙妙的姥姥就因为癌症去世了，整个林家都处于忙乱之中，之前因为老太太年岁大了，又得了这个病，一直化疗药物保守治疗，但是病情没有控制住，癌症转移了，医生建议不要再浪费钱了，化疗也会增加老人的痛苦，让他们接老人回家再享几天家庭团圆的日子，王胜男就把妹妹也从医院接出来到她家，一家人尽心尽力伺候着，本想着一家人再努力挨过这个年，但是事与愿违，妙妙姥姥还是走了。

在葬礼上林大为好好的给老太太办了一场，本来一切都挺圆满的，还没到高潮，王胜男的妹妹看到了站在第一排角落里的前夫和另一个女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还有娇娇，她一瞬间就被激怒了，然后冲到前夫跟前就又打又闹了，嘴里还喊着“我就知道你外边有人了”“我就说你怎么不来看我”“你还带着娇娇跟她一起”“你想干什么”“让娇娇叫她妈妈吗？”……愤怒充斥着整个她，大家纷纷忘向这边，几个人在那边使劲拉扯着，王胜男赶紧过去抱住妹妹，没想到她的力气如此之大，一把挣脱了王胜男就去抓前夫的脸，一把一把的扇他，长长的指甲一下子撕破了他的脸，前夫忙乱的抓她的手，她还要去打田老师，林大为词也不说了，真个葬礼被搅得乱成一锅粥，她又疯了在最后几人齐心协力才稳住她，打了精神病院的电话有给送了进去。

葬礼在一片混乱中无疾而终，裴音目睹了这一切后，有点庆幸，这个病没爆发时一切都好，但是一旦爆发也太可怕了，幸好三一现在和妙妙出问题了，不然将来万一……，后果是真的不堪设想啊，我们这样的名门望族出了一个疯媳妇儿或者疯孙子，那我将来还活不活了，转天她就和昱文买了去美国的机票去找三一了，吃饭间装作无意的跟昱文说：“昊子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看妙妙姥姥的葬礼上忙前忙后的，宛如她家的女婿了。”

蒋昱文明白裴音的意思，但是又不能现在说什么，就附和着：“他是个好孩子”

裴音：“是吧！妙妙姥姥生病的时候我每次去她家看胜男，昊子每次都在，跟妙妙俩人特别好，胜男说现在都拿昊子当半个儿子了。”

蒋昱文尴尬的笑笑，：“很好是吗？”

裴音：“是的呀！我……”

裴音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三一重重的放下碗筷回房间了。

裴音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情蒙上了一层灰，她知道这样做很残酷，可是她真的不能看着儿子的人生出现任何差错，他还小，还没有看到以后，很多问题都想替他消灭在萌芽状态，希望他以后的人生路是坦荡的，所有的荆棘她都愿意帮他铲平。

三一好像被雷击了一样，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所以她那么决绝的拒绝我是因为昊子？所以她不愿意来美国不是因为不愿意学习，是因为昊子？而我，却还在傻乎乎地想为了她放弃美国的学业，哼～真的是太讽刺了。看着钱包里妙妙的照片，他更加生气，一股火冒上头就把照片撕了，用被子蒙着自己，眼泪轻轻滑过脸颊，他觉得自己真的太傻了，她以为她在等他，他以为这段时间里她也同样难受，他以为当他在无数个夜里想她的时候，她也在想他，可是，所有的都只是他以为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餐桌上已经放好了三明治和牛奶，他俩出门了。

三一吃完早饭就出门去实验室了，中午和同学一起吃饭结账的时候发现钱包里的照片没了，一瞬间六神无了主，觉得昨晚太冲动了，不可以，饭也不买了就往家冲了，回到房间使劲返照，怎么都找不到，他发现房间被清理过了，垃圾都被倒了，赶紧跑到路边的垃圾桶里翻找，这是张没有底片的照片，丢了就再没有了，不能丢，一定不能丢，妙妙还能在身边，他好像给那张照片上赋予了太多的含义，或者也可以说，那张照片拥有太多他青春时期的思念。

裴音看到儿子房间里撕成两半的照片，内心也是痛的，三一平时生气、伤心是不会用物件来出气的，这次可见是真的捅了心窝子，可长痛不如短痛，早了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