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最后的往日（2）

在现实面前,，很多东西都不堪一击，如兰没有足够的勇气反抗家族和礼法，就像宝哥哥再喜欢林妹妹，再受贾母的宠爱，他也从来不敢在贾政和王氏面前直言自己的选择；何况自从墨兰出事之后，海氏的警惕性成倍增高，她一瞧如兰于婚事不愿，立刻把盛府内外看的跟关塔那摩一样严实，西厢记只好暂停上演。

如兰空自流了几天眼泪，渐渐缓和了举止，只是情绪有些低落，王氏和华兰犹如车轮战般的述说顾廷烨的种种好处，还要求明兰和珺兰一起出力以表示对家庭决意的支持，明兰倒是知道顾廷烨一个大大的好处，但是她不敢说，憋半天憋脸通红，终于想出一句:

盛老太太五姐姐你想想，要是你只嫁了个寻常夫婿，那岂不叫四姐姐高你一等？

盛漪兰（赵琬琰）就是，到时候怕是四姐姐又得跟你炫耀她嫁得比你好。

对于如兰与墨兰的两人的事，珺兰也很头疼，两人不论做什么都要比较。

如兰闻言，一直无神的眼睛陡然一亮，自打出了娘胎，她就和墨兰结下了深深的牙齿印纠葛，若是能让墨兰吃瘪，那她自带干粮上前线都是肯的。

王氏和华兰受到了启发，立刻改变策略，每次夸顾廷烨三句后，就卖力渲染一下如兰嫁了顾廷烨后能在墨兰面前多么风光的情形，效果很好；如兰也渐渐认命了，又不是推她进火坑，不过是叫她嫁个二手高档货而已，何况敬哥哥也未必是原装的。

明兰和珺兰由于在劝说如兰的工作中表现优异，受到了上级的表扬，获准假释回寿安堂陪伴老太太，老太太则奖励她们去送一送贺弘文。自那次贺老夫人来过后，贺弘文又来过两次，明兰和珺兰都没出面，他只宛如犯人一般低头歉意的对着盛老太太，老太太瞧他认错态度良好，渐渐有些心软，虽然还未松嘴，但是态度已经和气亲切多了。

明兰和珺兰走在寿安堂直通往二门的一条小路，碎碎的石子铺了这条偏路，也没什么人来往，旁边跟着亦步亦趋的贺弘文；每当这个时候，明兰和珺兰都会觉得老太太心思很可爱。

她出身于勇毅侯府，因此瞧厌了有爵之家男人的贪花好色，并深恶痛绝。于是选了个探花郎，谁知文官也没好到哪里去，新婚没多久，盛老太爷就领了个美妾回来，还羞羞答答的解释说是上峰所赐，不好推辞，还希望妻子很贤惠帮他照顾妾室；婚姻失败之后，老太太对文官的操守也失了望，又转而倾向起非主流从职人员,例如,贺弘文。

盛长松……珺妹妹……珺妹妹……

珺兰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贺弘文正羞涩的瞧着自己，一连声轻轻叫着，珺兰定了定神，微笑道:

盛漪兰（赵琬琰）什么事？请说。

贺弘文陡然暗淡了眼神，低下头去，过了会儿才缓缓道:

盛长松珺妹妹，你和明妹妹定是气了我，不然不会这般说话的。

废话！该说的我早就已经说完了！明兰嘴上却道:

盛老太太弘文哥哥，我没有气你。

盛漪兰（赵琬琰）弘文哥哥，哪里的话说，没这回事。

珺兰也赶紧摇摇头，说道。她可不想让贺弘文误会。

贺弘文忽然停住脚步，一双眼睛热切的瞧着珺兰，喉头滚动几下，似乎激动万分，却又久久说不出来，他伸手拉住珺兰的手，这一举动吓了珺兰一跳，而旁边的明兰也被吓得了。

珺兰使劲地想抽离贺弘文拉住的手，可力气却不大。贺弘文叹了一口气才道:

盛长松珺妹妹，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了，但是请你听我一言！

珺兰有些微怒，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弘文哥哥，说话就说话，干嘛拉着我的手？这样不是让我遭人非议吗？

贺弘文放开珺兰的手，明兰拉住珺兰的手，大怒道:

盛老太太弘文哥哥，即使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也不能不顾及别人的名声，你今天的行为真让我们失望。

贺弘文知道他不应该如此，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鼓足勇气道:

盛长松珺妹妹，对不起，我一时心急。……我不敢说我自己有多明白，但是至少我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想娶的是谁！我诚然将表妹当做亲妹子的，绝无半点儿男女私情，可事已至此，我不能瞧着她去死，便只能委屈了你！可是，请珺妹妹一定相信，贺家与表妹而言不过是个安身之所，她能衣食无忧，但也……仅止于此！

盛漪兰（赵琬琰）弘文哥哥，你这话不应该对着我说，六姐姐才是将来要嫁给你的人。

珺兰提醒贺弘文，她也不知道今天贺弘文怎么了，突然就这样了。

盛长松不不不，这话应该对珺妹妹说，因为自始至终，我喜欢的人也只有你，而我想娶的也只有你！

贺弘文情绪激动，语无伦次说了许多话。

盛漪兰（赵琬琰）弘文哥哥，你祖母与我祖母是好姐妹，今天这话就当我没听过。你记住我对你并无半点儿男女私情，况且我早已心有所属。

珺兰直白的拒绝，从一开始，她就把贺弘文当做哥哥看待，之所以以前对贺弘文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明兰。

贺弘文看着珺兰的样子有些沮丧，突然想起什么，道:

盛长松如果珺妹妹对我并无半点男女私情，为何看到我与表妹会义愤填膺，珺妹妹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才会搪塞我你心有所属。

珺兰叹了一口气，本来看在两家的情分上，她不想伤害贺弘文，可如今她却狠下了心肠，道:

盛漪兰（赵琬琰）弘文哥哥想必是误会了，我义愤填膺并不是因为你与曹家表妹，而是因为六姐姐。我不能让六姐姐受丝毫委屈，所以才会那样直言不讳。

看着贺弘文受伤的眼睛，珺兰终究不敢再说下去，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

贺弘文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明兰，有些沮丧的说道:

盛长松明妹妹，看来你和珺妹妹始终是不肯信了。

明兰轻笑了下，摇头道:

盛老太太信不信的，不是听你怎么说，而是看你怎么做的。

盛长松我自然说道做到！

贺弘文面色泛红，鼻尖微微沁出汗来。

盛老太太比如说……

明兰没去理他，转过身子，再次缓缓走了起来，自顾自道:

盛老太太你与妻子在下棋之时，表姑娘忽然头疼脚疼肚子疼，要你过去瞧瞧。

贺弘文笑了，松了一口气，跟在后头走着:

盛长松小生才疏学浅，自当另请大夫，有药吃药，有病看病便是。

盛老太太若是表姑娘三天两头的犯病，也不好天天请大夫，只消你去瞧瞧便好了。

盛长松既是宿疾，家中必常备药材，熬上一碗送去便是。

盛老太太若是表姑娘吹箫弹琴念怨诗，声声入耳，丝丝出音，哭的煞是可怜，非要你去安慰。

盛长松调丝弄竹本是雅事，但是得节制，不可扰了旁人清净才是，不然便是存心闹事；至于可怜之说，表妹自姨父流放之日起便可怜了，那几年我不在她身边，她不也活过来了。

明兰倏然停住脚，定定的瞧着贺弘文，冷声道:

盛老太太你别装傻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贺弘文也站住脚步，正面站在明兰面前，淡褐色的面庞全是不安:

盛长松明妹妹，也知道你在怨什么？那日我去见表妹，她瘦的剩下一副骨头了，只吊着一口气等我，连话也说不出来，只用眼睛求着我，我是个软弱无用的，没法子硬下心肠，我便答应了。可那时，我也明明白白告诉她了，我给她一条活路，但是也仅止于一条活路。进门之后，什么男女之情，嘘寒问暖，他是不要想了，若是再有寻死觅活，我便再无半点愧疚！

明兰听了，默默无语，贺弘文深吸一口气，宽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盛长松明妹妹，她若是就这么死了，就会变成一块疙瘩，一辈子梗在我心头，叫我永远记着她！……我，我不想老记着她，我的心里只应放着我的妻子！

明兰慢慢抬起头来，背着阳光，贺弘文年轻俊郎的面庞一片真诚和紧张，她心里的某一处小小的一块柔软了些:

盛老太太到底住在一个屋檐下，你怕是做不到视若无睹罢了。

贺弘文认真的沉声道:

盛长松明妹妹，我晓得你在忧心什么？可我有眼睛，不会叫人哄了去的，张家的四叔公如今云游在外，当初他替令国公府瞧了十几面的病，从老公爷的十几个妾室到下头子孙的一摊子烂事，什么没见过！内宅妇人的鬼蜮伎俩，做大夫的还能不清楚。

明兰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盛老太太原来你都知道?还当你一味怜惜曹姑娘的柔弱呢。

贺弘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无奈道:

盛长松男人也不全是瞎子傻子，除非是心长偏了，不然有什么瞧不明白的？何况，我信你的为人，你会照顾好锦儿表妹的。

明兰看了他很一会儿，缓缓的展开微笑:

盛老太太你说的对，……也许罢了。

无论怎样，他们之间终归是插着一个曹锦绣，她终究存在。

贺弘文的话可信吗?她不知道。他能做到今日的保证吗?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贺弘文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尽他自己的全力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平凡的古代男子而已，婚姻只是一个开始，而这个开头不好不坏，接下里的路怎么走才是最要紧的。

冬日的旭阳暖暖的,，好像软软的棉絮捂在皮肤上，头顶秃秃的枝头顺着威风轻轻抖动，明兰和贺弘文顺着石子小路缓缓的走着，天光明媚，日头平好，山石静妍，一切景致都那么淡然从容；曹家已经离京了,如兰已经屈服了，老太太也基本定了主意，似乎一切都会照既定的轨迹缓缓前进。

可是很久以后，明兰想起这一天，忽然发觉，原来这是她最后一次和贺弘文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