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一个阴谋论者的推测（1）

那一日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湖面上结起了厚薄不一的冰层，午饭后，明兰和珺兰穿的胖嘟嘟冬衣的蹲在池边，隔着半透明的冰看着悠游自在的肥鱼，好生羡慕了一番后。提着个空鱼篓回了寿安堂；叫老太太嘲笑了一番，明兰和珺兰也不生气，手脚并用的爬上炕，挨着老太太贴在炕头取暖。

盛长枫大冬天钓什么鱼，找挨冻呢！

老太太眯着眼训道。

盛老太太祖母，我皮糙肉厚，经得起冻！

明兰听了说道。

珺兰也眯着眼睛，懒洋洋道:

盛漪兰（赵琬琰）大嫂子怀孕没胃口，说想吃我上回做的葱煸酸辣鱼鲞……可后来我想想，冬鱼性寒，尤其是池鱼，草阴水冰，别反吃坏了。

老太太拿自己的手捂着明兰和珺兰冰冷的小手，悠悠然道:

盛长枫酸儿辣女，也不知柏哥儿媳妇这胎生个哥儿姐儿？

明兰捏着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好像有些困了，含糊道:

盛老太太大哥哥说想要个闺女，能凑成个‘好’字，大嫂子没说话，但是我晓得她还想要儿子。

一个嫡子是不够的，两个才算保险。

老太太轻轻的笑着:

盛长枫你大嫂子是个有福气的，男女都无妨。

盛漪兰（赵琬琰）我也觉得男女都一样，只要孩子健康快乐，平安长大就行了。

珺兰对于孩子这点儿想得很明白。

祖孙三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老两小都被暖洋洋的炕头烤的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明兰和珺兰陡然惊醒了，老太太也睁开眼睛瞧着门口的锦帘处，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下扑在炕前，大声哭号起来:

萧平宴（小喜鹃儿）老太太，救命呀！

盛漪兰（赵琬琰）小喜鹃儿，怎么了？

珺兰奇道,这女孩是如兰身边的三等丫头。

小喜鹃儿披散着头发，脸上的脂粉都糊了，满脸都是惧色:

萧平宴（小喜鹃儿）老太太，六姑娘，七姑娘，快去救救喜鹊姐姐吧，大娘子要把她活活打死！还有我们姑娘，主君要找白绫来勒死她！大奶奶在一旁也不敢劝，只偷偷把我放出来找您！

一边哭着诉说，一边连连磕头。

盛长枫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下坐直了身子，厉声质问:

盛长枫大娘子她们不是去进香了么？

明兰怕老太太起身太快会头晕,连忙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顺气。

而珺兰听了小喜鹃儿的话，就猜出了十之八九，只是如兰和文敬炎的事情，怎么会被发现呢？难道是如兰做了什么？

今日一早，大宏寺给一尊新佛像开光，因为王氏平日里捐香油钱十分丰厚，老方丈便也送了份帖子来，王氏便带着如兰前去进香祈福，顺便求支姻缘签。

老太太连连追问发生了何事，偏小喜鹃没有跟着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哭着求了好久却也说不清楚个所以然，老太太想着要去看看，珺兰赶紧叫翠屏来打点衣裳。

盛老太太祖母，我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明兰搀扶着老太太离开，老太太说道:

盛长枫明丫儿，你和珺丫儿就不用去了。

珺兰听了，转身对明兰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我得去看看，不然不放心，而且我说不定能帮上忙。六姐姐，你就不用去了，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等珺兰扶着老太太离开之后，房妈妈好言安慰道:

盛如兰你五姐犯了错，主君大娘子要责罚，老太太和七姑娘这一去定完有些言语冲突，到时候帮不上忙，还得照顾你？

明兰心里沉了沉，事情恐怕有些严重，涉及闺阁丑闻她便不好参与了，朝房妈妈点点头后，便安安稳稳的坐回到炕上，又觉得心痒难耐，便招手叫小桃去探探风声，自己捧着个青花玉瓷小手炉，拿了副细铜筷子慢慢拨动里头的炭火，耐着性子等着。

眼看着炉里的炭火被拨的几乎要烧起来了，小桃终于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明兰弹簧一般的跳起来，放下手炉，一下抓住小桃的胳膊，连声问道:

盛老太太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小桃拿帕子揩着头上的细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苏溶月大娘子的正院围的死死的，我根本进不去，我便只在外头打听了下，只知道……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颤着嘴唇道，

苏溶月主君这回真是气急了，老太太和七姑娘去的时候，主君已经拿白绫套上五姑娘的脖子了！

明兰大吃一惊，小桃收了收冷汗，继续道:

苏溶月我偷着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里头的妈妈们把喜鹊姐姐抬了出来，我的妈呀，一身的血，自强都浸透了，不知道还没有气！里头的动静我听不见，刘妈妈又带着婆子们来赶人，我就回来了！

明兰心头一跳一跳的，好像一根弦在那里拨动，她忽然抓住小桃的腕子，沉声道:

盛老太太你去找丹橘，带上些银钱，再翻翻咱们屋里有没有什么棒疮膏药子，然后你们俩赶紧去找小喜鹊，要塞钱的塞些钱，要敷药的敷些，但是求尽些力救她一场！

小桃知道事情严重，立刻应声而去，明兰压抑着不安的心绪，又缓缓坐了回去，然后端起炕几上的茶碗慢慢嘎了一口。小喜鹊是个好姑娘，明兰颇喜欢她平素的为人，对如兰忠心诚挚，常劝着哄着，待下宽和，常帮着瞒下小丫头们错处，明兰并不希望她就这样死了,或残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明兰手里的茶都冷了，冰冷的瓷器握在手里像个冰坨子，明兰才放下了茶碗，瞧瞧外面的日头渐渐西斜，却依然没有动静，明兰渐渐有些泄气，足足等到天色渐黑，才听见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听见正堂帘子的掀动声，明兰赶紧跑出去，只见海氏和珺兰扶着老太太进来，房妈妈撑着老太太的身体，小心的把她放到暖榻上去，安托好让她侧侧靠着绒垫子歇息。明兰一瞧老太太的面色，顿时慌了，只见她脸色铁青，气息不匀，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一旁的海氏和珺兰神情歉疚尴尬。

盛老太太祖母，你怎么了？

明兰一下扑在老太太的膝盖上，颤颤的去握她的手，只觉得触手尚温，反握回来的手指也很有力，她才多少放下些心。

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睛，眼神还带着愤恨，见是明兰才放柔软些:

盛长枫我没事，不过是走快了几步路，气急了些。

说话间，转眼瞧见海氏，只见她小腹微微鼓起，一只手在后腰轻轻揉着，却低头站着不敢说一句，老太太心头一软，便道:

盛长枫明丫儿，珺丫儿，扶你大嫂子去隔间炕上歇歇，她也站了半天了。

明兰和珺兰点点头，轻轻扶着海氏朝次间走去。

一进了次间，明兰和珺兰就把海氏扶上炕，拿老太太的枕垫给她靠着，从炕几上的厚棉包裹的暖笼里拿出茶壶来倒了一杯，塞进海氏手里；海氏一边谢过，然后喝了口热茶，暖气直融进身体里，才觉着舒服了些。

明兰和珺兰见她气色好些了，便急急的问道:

盛老太太大嫂子，五姐姐到底怎么了？爹爹不是在都察院么，怎么忽然回家了！你说呀！

海氏和珺兰犹豫了下，但是想起适才盛紘和老太太的争执，想着也没什么好瞒明兰的了，咬了咬牙便一口气说了。

原来王氏和如兰一路上山，本来进香好好的，王氏瞧着如兰这阵子乖巧多了，便放她在庭院里走走，王氏自去与方丈说话，谁知一眨眼功夫，叫陪着的几个婆子就被如兰打发回来了，说如兰只叫小喜鹊陪着散步去了。王氏觉着不对，立刻叫人去把如兰找回来，可是大宏寺不比广济寺清净，那里香火鼎盛，寺大人多，一时间也寻不到。

正发急的当口，如兰自己回来了，说只在后园的林子里走了走。

盛老太太这不是没事吗？

明兰基本猜到如兰干什么去了，吊的老高的心又慢慢放下来。

谁知海氏苦笑了下，摇头道:

胡二牛没事便好了！大娘子见五妹妹安然回来，也觉得自己多心了，带着妹妹用过素斋才下山回府，谁知一回府，就发觉主君竟然早早下衙了，正坐在屋里等着，他一见了大娘子和五妹妹，不由分说就上前打了五妹妹一耳光！

盛老太太这是为何？

明兰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海氏放下茶碗，珺兰唉声叹气道:

盛漪兰（赵琬琰）原来五姐姐她，她，她，早与那位举人文炎敬相公有了……情愫，他们在大宏寺里相约会面，本来只说了几句话，谁知真真老天不作美！谁知今日恰巧顾将军也去为亡母去做法事！

明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盛老太太他，他……看见五姐姐了？

海氏心里堵得慌，摇头道:

胡二牛倒霉就在这里！那顾将军公务繁忙并未亲去，再说他从未见过五妹妹，便是瞧见了也不会知道；是顾将军府的一位妈妈，她奉命去为法事添福禄，出来给小沙弥赠僧衣僧帽时远远瞧见了，偏偏她却是在来送礼时见过我们几个的！

明兰僵在炕上，一点都不想动弹，也不知道说什么，珺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盛漪兰（赵琬琰）想必那妈妈回去就禀了顾将军，午间时分，一个小厮去都察院求见爹爹，爹爹就立即回了府！……责问再三，五姐姐只说，她本已想从命，这是去见文相公最后一面的。

明兰听了全部过程，几乎没背过气去，好容易才吐出一句:

盛老太太……五姐姐也太不小心了！

盛漪兰（赵琬琰）何止是不小心，五姐姐的运气也太差了。

珺兰叹了一口气道，她有些愧疚，要不是为了明兰的婚事，如兰也不会差点被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