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最后的往日（1）

盛紘一回府，王氏就急着把他拉进屋里叽叽咕咕说了半天，盛紘为官素来耳聪目明，于朝局最是有心，他对顾廷烨的价值恐怕比内宅妇人有更直观的认识，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利弊，第二日便出去打听顾廷烨的为人，考察项目一切按照当年打听袁文绍的标准。

如此这般几日后，盛紘与王氏说，他同意这门婚事了。

如兰在心惊胆战了几日后，终于被宣告了判决，她摔了半屋子的东西，尖叫声足可以吓醒打算冬眠的河鱼，披头散发的发脾气。把一屋子丫鬟吓的半死，王氏来教训了两句，如兰赤红着一双眼睛,反口一句:

王若弗你要嫁自己去嫁好了！

王氏气的浑身发抖，只问为何不愿意嫁入顾门，可偏偏如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到底没有气昏头，要是说出了真情，估计敬哥哥得先填了炮灰，如兰搜索枯肠，尖声吼过去:

王若弗……母亲糊涂了么，女儿与那顾廷烨差着辈分呢！我可喊过人家‘二表叔’的！

伏在地上默默收拾碎瓷片的小喜鹊暗暗苦笑，这几日自己主子死活逼着六姑娘和七姑娘给想辙，六姑娘和七姑娘哪敢在老爷大娘子兴头上横插一杠子，最后逼急了，只吐出这么个烂点子。

王氏果然勃然大怒，指着如兰发生骂道:

香小娘什么辈分？不过是那会儿随着旁人胡叫的，京城里多少通家之好的世族里头转折亲多了去了，你再混说，我告诉你父亲去，叫他来收拾你！

她恨死平宁郡主了，真是没吃到羊肉徒惹了一身羊臊，差点女婿成平辈。

王氏也许曾经空头恐吓过女儿许多次，但是这次她说到做到，当夜盛紘回府就把如兰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几个女儿里头，盛紘原就最不喜骄横任性的如兰，从小到大没少责罚，如兰又不肯嘴甜奉承，因此素来也最畏惧父亲，盛紘冷着面孔斥责了几句，就把如兰骂哭了。

卫恕意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何为孝顺，何为贞娴，全然不知了？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的问婚事？你可知廉耻二字？我替你臊也臊死了！

这话委实厉害了，如兰掩着面大哭而去，王氏生生忍住了心疼。

盛家家长对婚事的赞成很快通过王氏——华兰——袁文绍这条曲折的途径传到了顾廷烨那里，顾廷烨效率很高，没过几日就由袁文绍陪着，亲自登门拜访，老太太称病不愿出面，王氏索性独个儿相看；此次丈母娘和女婿的具体会面过程明兰和珺兰并不清楚，但就事后的反应来看，王氏应该很满意；她站在如兰面前，居高临下的把顾廷烨的气度，人品，容貌，德行来回夸了个遍，直把他夸的跟朵花似的，直听的明兰和珺兰起了鸡皮疙瘩。

如兰低着头一言不发，继续保持神情呆滞，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旁的明兰和珺兰听得十分讶异，王氏的滔滔不绝让明兰和珺兰听着不像在夸活人，倒像英雄追悼会上的热情致辞；她偷偷走开几步，到华兰身边轻声道:

盛老太太大娘子好眼力，才见了一回就瞧出这么多好处了。

华兰努力压平自己嘴角的抽抽和微微的心虚:

林噙霜你姐夫做的媒能错的了？顾将军本就是佳配。

其实，顾廷烨虽然尽力表示谦逊，但是行五之人所特有的杀伐威势却显露无疑，王氏讪讪之下根本没说几句，袁文绍表示，岳母已算颇有胆量的了。

华兰看着如兰一脸的倔强，实在有些不解，便轻声问明兰和珺兰道:

林噙霜就不知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无端端的闹腾起亲事来了，好似和顾二郎有天大的过节般。

谁知华兰摇了摇头，转头低声与明兰和珺兰耳语:

林噙霜也劝不了多久了，顾将军与你大姐夫说，他大哥眼瞧着身子不成了，做弟弟总不好兄长尸骨未寒就娶亲，是以最好早些能成婚；你们两个也帮着劝劝，好歹叫五妹快些明白过来。

听着华兰热忱的语气，珺兰再瞧瞧正在卖力劝说如兰的王氏嘴角边的唾沫，她深深的为敬哥哥感到难过，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初恋就是用来破灭和怀念的也说不定。

没几日，顾廷烨和盛家结亲的消息渐渐透了出去，也不知是从盛顾袁哪一家出去的，幸亏老太太谨慎的提醒了盛紘和王氏，在没有下聘定亲之前，绝对不要先露了口径，王氏一开始不以为然，但是很快就认识到了老太太果然是高瞻远瞩。

第一个对顾盛结亲的传言做出反应的是顾家太夫人，她极了张罗着要为顾廷烨挑儿媳妇，不论顾廷烨是不是秦太夫人生的，从礼数上来说，继子的婚事她是可以做些主的，尤其是顾老侯爷已故的情况下。盛家的婚事如果她不认可，那就算是‘未禀父母’，属于不合礼法。

王氏急的团团转，华兰安慰道:

香小娘母亲放心，顾二郎早就预备了后招。

最近华兰称呼顾廷烨的口气越来越亲近，好像人家已经是她妹夫了。

十一月十二，圣安皇太后小疾初愈，皇帝欣喜之下便设了个简单的家宴庆贺，席间，太后指着刚定了亲的国舅爷沈从兴笑道:

萧平章你姐姐可为你操了不少心，可算给你寻了门好亲事。

一旁的沈皇后顺着嘴笑道:

沈从芸我这弟弟好打发，只不值顾大人的婚事议的如何了。

下座的顾廷烨笑而不语，一旁的同座的沈从兴起身，朝在座的拱手笑答:

吴氏诸位怕是不知吧，我这兄弟一辈子没正经读几天书，也不知认得几个字，如今却想娶位读书人的闺女。

宴饮间气氛松快。皇帝似乎来了询问的兴致，顾廷烨这才答是左佥都御史盛大人的掌珠，皇帝微笑道:

萧明渊这亲事寻的不错，盛紘此人素有清名，克慎勤勉，正堪与你为配。

皇后新上任的妹夫，御林军左副统领的小郑将军最是年少不羁，几杯酒小肚，便闹着打趣道:

萧平宴（小郑将军）皇上，人家书香门第的，一家子否是读书人，也不至于要不要门第的，一家子否是读书人，也不知要不要这兵头。

筵席上众人一片哄堂而笑。

皇家宴会，几位未成亲的公主也在，为的就是从中挑选出驸马。

萧明渊珺兰在座的诸位都是有功之臣，也有不少的青年才俊，你可有看上的？

虽然珺兰不是自己亲生的，可皇帝却十分喜欢珺兰，所以对珺兰的婚事格外重视。

盛漪兰（赵琬琰）皇帝舅舅，在座的青年才俊可都是有功之臣，珺兰哪里配得上他们？况且，我还想多陪陪太后。

在座的都知道珺兰是第一个被册封的公主，而且还是一个自由出入皇宫的公主，宫里人对她都十分疼爱，所以很多青年才俊对珺兰是势在必得，只可惜珺兰是心有所属。

萧平宴（小郑将军）皇上，公主出身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读书人，怕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兵头吧！

对于珺兰的身世，在座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盛漪兰（赵琬琰）小郑将军，本公主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可并非并非看不上兵头；本公主对兵头有着崇拜之情，且兵头里也有学识渊博之人，不然怎么领兵打仗呢？只是……

珺兰话还未说话，太后接过去，道:

萧平章皇帝，哀家看上了齐国公府的公主，听说外家与顾将军还是亲戚？正好皇帝也能通过顾将军了解下那齐公子的品性。

顾廷烨正在喝酒，听到太后突然提起自己，赶紧站起来，道:

袁文绍嗯，平宁郡主与我平辈，那齐家公子我是见过的，无论是品性，还是样貌都不错，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

顾廷烨的话让太后安心了，毕竟她也只见过齐衡，对齐衡不甚了解。

……………………

消息传出宫外，宁远侯府再无动静王氏大大吁了一口气，老太太知道后默了半响，只道一句:

盛长枫赶紧叫如兰回心转意罢了。

珺兰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这件事顾廷烨处心谋划的结果，那么此人心机慎密，可惊可叹，若此事是皇帝和其余几人有意为之，那么此人定是甚得天心，圣上如此意思，将必有重用，无论哪种情况,都更加坚定了盛紘结亲的心思。

盛紘不是韩剧里那种的纸老虎父亲，吼的青筋暴起声嘶力竭，但是最后总会原谅没良心的女儿，他是典型的古代封建士大夫，讲的是道德文章，想的是仕途经济，虽然待孩子们比一本正经的老学究宽些，但是依旧是遵从君臣父子的宗族礼法规矩，他在家里拥有绝对的权威。

从这个角度来说，古代士大夫很少有无条件宠爱子女的父亲，况且他们往往不止一个子女；女儿只要不坏了妇德贞名，乖乖待嫁就可以；当年，以华兰之受宠重视,也不敢置喙婚事,墨兰曾经也是盛紘最心爱的女儿，但自从她不顾家人而自私谋算差点断送了盛府的名声后，盛紘对她再不假辞色，珺兰可以清楚的从他的目光中看到失望和厌弃。